笔趣滴>其它小说>毛泽东遇险实录>第5章
  第四章长征路上

  遵义会议后,毛泽东复掌军权,被压抑三年的激情又爆发了。由于情报失误,求胜心切的毛泽东首战失利。他带领红军四渡赤水、爬雪山、过草地,向陕甘地区开进。突然而至的敌机接连扔下几颗炸弹,正在开会的毛泽东等中央领导顿时陷入烟雾火海之中。

  惨烈的湘江之战

  十月二十一日,中共中央、中革军委和红军总部率领主力红军连同后方机关共八万六千人,被迫退出中央苏区,于福建长汀、宁化和江西瑞金、雩都等地突围,从而拉开了举世闻名的二万五千里长征的序幕。毛泽东从他自己选择的突围路线,带病走上了长征的旅途。

  中央红军从内线作战转到外线作战,本应该抓住有利时机,集中优势兵力,出敌不意地打上几个歼灭战,以扭转被动挨打的战局。然而,独揽大权的中央最高“三人团”中的博古、李德却机械地指挥:红军必须到达指定地区,放下行李后才能拿起武器杀敌。这种“大搬家”的阵容、甬道式的前进,不仅不能主动放手地对敌作战,反而处处受制于敌。

  蒋介石很快察觉到了红军的行动意图,他们采取惯用的围追堵截战术,在红军西征的道路上设下了层层封锁线。尽管蒋介石使出浑身解数给“朱毛”红军造成了巨大的损失,然而迄今为止,他在战场上还没有真正赢过毛泽东。

  也许蒋介石已经意识到,在未来的岁月里如若不把毛泽东消灭掉,那必将给自己留下一颗致命的克星。其实这支西征大军的统帅已不再是毛泽东,但情况不明的蒋介石在来往电文中仍延用他的习惯称谓“朱毛赤匪”。为了扼杀对手以除后患,蒋介石又一次使出他的惯用伎俩:生擒毛泽东者赏大洋十万,献其首级者赏大洋五万。

  红军在通过赣县王母渡、信丰县新田之间的第一道封锁线后,立即向湘粤边境推进。敌军沿着湖南汝城、广东城口一线又布署了第二道封锁线。由于陈济棠为保存实力未派重兵阻截红军,而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又远在湘赣边境,湖南军阀何键率领的湘军势单力薄,因此红军未经激战便再一次突破了封锁线。

  十一月六日,蒋介石获悉中央红军已经相继入湘,立即颁布“堵剿”电令。该电令还判断红军将“继续向宜章方向逃窜。”据此,敌军为“堵剿”红军作了具体部署:在粤汉铁路湖南境内的一段——良田到宜章之间,设立第三道封锁线。当时粤汉铁路已部分通车,且公路发达,这就十分有利于敌人调兵设防。

  鉴于当时敌众我寡的实际情况,毛泽东在广东仁化的城口提出建议:红军不要向文明司前进,不要在坪石过粤汉铁路,不要取宜章、临武,而应该向北越诸广山,沿耒水北上,在水口山一带休整,仍到永丰、蓝田、宝庆等地摆设战场,消灭“围剿”之敌。

  毛泽东的这一建议对于彻底打破敌人的“围剿”,从根本上摆脱红军的被动局面是十分重要的,但却被“左”倾领导者博古、李德拒绝了。这样,为突破敌人的第三道封锁线,红军不得不同敌军展开激战。

  红军接连突破了被敌吹嘘为“钢铁封锁线”的三道防线后,蒋介石十分震惊。他匆忙赶抵南昌行营部署第四道封锁线,其计划是:第一步,堵截红军于潇水以东地区,把红军消灭于天堂圩与道县之间;第二步,调集湘、桂军和“中央军”阻击红军于湘江以东地区,把中央红军消灭在湘江之滨。

  面对极其险恶的形势,毛泽东在反复研究敌情之后提出了改变进军路线的建议:红军主力不要过潇水,不要攻占道县和江华,应沿潇水东岸经保和圩、雷家坪等地,攻占零陵的粟山铺,再向东北攻祁阳,过湘江,在两市镇或宝庆一带与敌决战,然后再返回中央革命根据地去。

  毛泽东这一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建议,又一次被狂妄自大、不谙军事的博古、李德武断地拒绝了。

  经过艰苦激烈的战斗,红军广大指战员在占领道县后渡过了潇水。蒋介石在第一步计划失败后,又纠集二十个师的兵力布置在全州一线,要把红军消灭在湘江之滨。

  本来,中央红军有一个以较小代价抢渡湘江的有利时机,因当时敌人内部互有矛盾,全州、灌阳一度兵力空虚;桂系军阀白崇禧和湖南军阀何键为自保实力决定让开一条通道,对红军采取“拒客”和“送客”的态度。当时中央纵队距离最近的湘江渡河点只有一百六十多里路,如若采取轻装急行军,一天即可到达。

  然而,中央纵队的行动太慢了,顽固不化的“左”倾领导者仍然让红军抬着“轿子”,背着“石碾”按照常规行军,本来一天即可到达湘江的路程却足足走了四天。这样,不仅丧失了稍纵即逝的渡河良机,也使前线战士为执行掩护任务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毛泽东坚决反对博古、李德在全州强渡湘江的错误决定,又一次提出了改变进军方向的建议。毛泽东明知他的建议不可能被“左”倾领导者采纳,但他并不过分遗憾。他知道应该点到为止,他知道必须耐心等待,因为历史迟早会出来替他说话的。

  十一月二十七日夜,红一军团、三军团在全州以南的界首镇渡过了湘江,而大队人马则积聚在湘江东岸待渡。就在这条铡刀一般的湘江把红军队伍切成两半的时候,蒋介石下达了总攻击命令——半渡而击。

  空前酷烈的湘江之战开始了!湘军第一路由全州向觉山铺地区发起进攻,桂军主力由龙虎关、恭城一带向兴安、灌阳以北地区进攻。接着,在飞机的支援下,湘、桂两军互相策应,向湘江两岸十几公里的红军阵地发动全面进攻,企图夺回渡河点,聚歼红一方面军于湘江两岸。

  蒋介石凭借人多势众,采取密集的“羊群战术”向红军发起连续冲锋。他们用几百门大炮猛烈轰击,又调来大批飞机,炮弹像下饺子一样从天而降,把红军的阵地炸成一片火海。炮火一延伸,敌人就成营成团地展开了轮番冲锋。

  敌人的迫击炮不停地向红军的江边阵地射击,机枪子弹密雨似的向红军渡江部队倾泻而来。狂轰滥炸的敌机刚一飞走,红一方面军的工兵战士就迅速跳进透肌彻骨的水中,奋不顾身地抢修被炸毁的浮桥。

  十二月一日,是红军史上永难忘记的日子!这一天拂晓,敌人以绝对优势兵力从红一、三军团阵地的左右两翼猛压过来,刹那间湘江两岸又响起了激战的枪炮声。少顷,敌人的飞机结队而来,有的在空中撒下雪片似的传单,纷纷扬扬地飘落在红军阵地上,有的沿着湘江俯冲扫射,在滚滚北去的江面上击起一串串粉红色的水柱……

  又是一夜未眠的周恩来坚守在临时架起的浮桥桥头,指挥着那混乱不堪的过桥队伍。每当他看见被挤下浮桥随水冲走的红军战士时,就大喊一声“加快步伐,注意安全”。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他的面容显得十分憔悴,人似乎瘦了一圈。但是当他一听见时起时伏的枪炮声,还有那时去时回的飞机马达声,他这位中央最高“三人团”的成员又忙前顾后地指挥着红军渡江。

  毛泽东站在夕阳渐落的湘江边,站在硝烟弥漫的血腥中,目光深沉地注视着被鲜血染红的滔滔江水。奔腾喧嚣的湘江及其两岸激战犹酣的战场,组成了一幅惨烈悲壮的战争画面。他的视线移向湘江中心,遂又看见满江如蚁的红军指战员冒着敌人的弹雨在奋勇泅渡,忽而跃上浪尖,忽而又沉入水中。突然,呼啸而来的炮弹相继落入江中,击起一束又一束冲天的水柱。当水柱平息,他看见江水已染成了红色,一具又一具尸体随波逐流。他长叹一声,缓缓地把头垂在胸前……

  “血不能白流!”毛泽东发自心底地呐喊。

  恰在这时,远处传来防空的呼声。毛泽东一听这呼声,顿时又来了精神。他不顾洛甫、王稼祥的善言相劝,一动不动地站在湘江大堤上。只见他两手插腰,双眼怒睁,眺望远方。一阵阵激烈的枪炮声以及那越来越近的马达声迎面扑来,他仰头指着结队而至的敌机,愤然喊道:“炸吧!炸吧……”

  这喊声不仅吓坏了警卫员,也使洛甫和王稼祥大吃一惊。警卫员急忙跑过来,把毛泽东拉到一棵大树底下。每到这时,毛泽东就想大发一通脾气,可是当他一听到警卫员的哀求声,再看一看洛甫和王稼祥无可奈何的表情,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伫立在大树底下,掏出一包土法制作的纸烟一支接一支地吸着,齿缝间咝咝有声。

  此时的毛泽东虽然被剥夺了对红军的指挥权,但谁也无法剥夺他对这支亲手创立的军队一败再败的忧虑,对正在步入绝境的红军命运的关注,更无法剥夺他对如何才能使红军转危为安、从失败走向胜利的深谋远虑。

  毛泽东像所有的伟人一样,有着极其强烈的自信和挑战精神,而又怀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历史使命感。他是推动历史改变时势的巨人!失败了,不妨重来。宁都会议是个失败,现在的湘江之战,更是个惨烈的失败。

  “失败也不全是坏事嘛。《周易》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坏事变好事,这是事物的辩证法嘛!”毛泽东又点燃一支烟郑重地说,“但要讨论失败的原因……”

  毛泽东左手按着一根树枝,右手夹着一支香烟。他猛地吸了一口,接着像要吐出憋在心中的闷气似的,将刚刚吸进去的烟雾又不折不扣地吐了出来,然后甩掉烟头,迈着大步向浮桥走去。

  快到桥头时,毛泽东停下了脚步,两眼目光微敛,仿佛要独自静心寻找和体味着什么。渐渐地,朦胧的两眼漾出一种静谧无言的遐想,或者是深邃冷峻的思考。突然他抬起头来望了一眼西边将逝的残阳,然后转过身来对洛甫、王稼祥说:“不能这样了……要找他们谈谈,要斗争啊!”

  “主席……”紧随其后、形影不离的警卫员为了转移毛泽东那悲愤忧郁的情绪,指着浮桥大声说,“你看,周政委在桥头指挥大家渡江呢!”

  毛泽东眼睛一亮,循声望去,只见周恩来站在桥头上忽而大声喊着什么,忽而又用双手比划着,那混乱无绪的队伍一个接着一个走上摇摇晃晃的浮桥,快步向对岸跑去。就是在这一瞬间,毛泽东对周恩来生出了许许多多的想法,但是当他看到周恩来无私忘我地做着本不该由他来做的事情时,他对周恩来的种种想法又顿时烟消云散了!

  伫立在湘江大堤上的洛甫转过身来,当他看到毛泽东敞着衣襟,拿着军帽,正放开步子向桥头走去时,便匆忙快走两步大声提醒:“老毛,这里是战场,要注意安全!”

  毛泽东转过身来,若无其事地说:“放心,我和枪炮有交情,它决不会找我毛泽东的麻烦!”

  走上桥头的毛泽东站在周恩来身后,看了一会儿周恩来指挥过桥的情景,然后才叫了一声:“恩来,我们到了。”

  周恩来闻声转身,微微浮肿的眼睑似乎在跳动,当他那网满红丝的眼睛一看到站在他面前的是毛泽东,各种情潮一起扑向心头。但是,他很快平定了情绪,十分礼貌地说:“主席到了,我就放心了。看样子你的身体还很虚弱,为什么不坐担架?”

  毛泽东与周恩来谈话总有一种感觉:只要一听到他那亲切而富有礼貌的苏北话,就是天大的意见也会化为乌有。今天,当他再一次听到周恩来那沙哑的声音时,便说道:“你忙成了这个样子,我安能躺在担架上休息?”

  这时,周恩来想起了毛泽东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最高“三人团”建议的事来,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之感,于是语调低沉地答道:“可我忙的结果……”

  “这是两码子事嘛!应该及早轻装开进。”毛泽东带有几分含蓄的伤感,“我们往往忘记了最起码的军事常识——兵贵神速。”

  “实在拖不动啊!”

  “叫化子打狗,边打边走,哪能快得了?”

  “这的确是一个沉痛教训,最初的估计错了,虽然已经下了几次命令要轻装,可就是减不下来。”

  毛泽东意味深长地说:“这叫磨破了脚才想起来脱鞋倒沙子!”

  “这是计划不周。”周恩来语气里饱含着一种自责和内疚,还有一种暗自隐忍的无法解脱的苦楚。

  “主席,你们都到了!”朱德总司令看到毛泽东站在桥头,赶紧跑过来跟他打招呼。

  毛泽东抓住周恩来和朱德的手,和蔼可亲地说:“走!我们一起过江。”

  朱德略含歉意地说:“你和洛甫同志先走,我和恩来还要在后面交待任务。”

  “总司令,力挽狂澜,重任在肩,多保重。”毛泽东近似苦笑地向朱德和周恩来点点头,说了一声“再见!”遂昂起头,挺起胸,大步走上晃动不已的浮桥。

  突然,空中传来隆隆的马达声,周恩来急忙大声呼唤:“主席!敌机来了,快回来防空……”

  毛泽东肯定听见了周恩来的喊声,但他依然若无其事地走在浮桥上。当他看到飞机沿江俯冲扫射的情景时,猝然停下脚步,站在浮桥上怒视结队而至的飞机。少顷,一架飞机沿着湘江撒下了如雪片一般传单,毛泽东饶有兴趣地伸手接了一张,展开一看,只见上边印着:“共匪们,我们奉蒋总司令的命令等你们好久了,请你们快来进我们安排好的天罗地网吧!”毛泽东藐视一笑,遂把传单撕得粉碎,掷入江中。然后冒着敌人的炮火、飞机的扫射,大步通过硝烟弥漫的浮桥。

  十二月一日下午四时,党中央、中革军委、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政府以及充当“轿夫”的红军后续部队才全部渡过湘江,突破了国民党蒋介石的第四道封锁线。然而代价是惨重的,红军由瑞金出发时的八万六千人锐减到不足四万,伤亡过半。

  出师不利

  湘江战役后,毛泽东根据当时的军事态势,力主放弃原定北去湘西的计划,改向国民党统治力量薄弱的贵州前进。一九三五年一月十五至十七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遵义召开了扩大会议,毛泽东被推举为政治局常委,他的军事思想也被重新摆到重要位置上来了。

  遵义会议后,以“朱毛”为首的中革军委于一月二十日夜向各部下达行动命令:“迅速向赤水及其附近地域集中,以便争取渡过赤水的先机。必要时在赤水以东地域,与追击和截击的敌人一路进行决战。”

  天上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雪花落地成水。毛泽东拄着一根木棍,随中央纵队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土城进发。跟在毛泽东后面的是一位年轻漂亮的红军女战士,名叫李小侠。

  在爬上一个小山坡时,毛泽东脚下嗤溜一滑,身体失去了平衡,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从头到脚粘满了泥巴,头部被磕了一下,渗出殷红的血汁。李小侠见状赶紧上前搀扶,并为他抠掉身上的泥巴。

  “毛主席摔跤了!毛主席摔跤了!”队伍中当作头号新闻立刻传开了。走在后面的红军总政委周恩来不知毛泽东伤着没有,赶紧带着卫生员上去包扎。

  毛泽东问李小侠:“我的头磕破了没有?”

  李小侠摸了摸,摇着脑袋说:“没有磕破,只是出点血。”

  毛泽东乐了:“你真蠢,出了血还没破?要脑袋开花才算破呀!”

  从后面赶上来的周恩来见毛泽东伤势不重,便用拉拉腔开起了玩笑:“摔得好不好?”

  前后都是中央领导同志和蔡畅等老大姐们,平时随便惯了,便应声呼道:“摔得好!”

  “摔得妙不妙?”

  “摔得妙!”

  “再来一个要不要?”

  “要!”

  已经包扎好了的毛泽东笑着说:“一次足矣,岂可再焉!恩来,你莫幸灾乐祸,小心自己也来上一个。”

  就在毛泽东摔跤不久的土城战斗中,中央红军在遵义会议之后,也是毛泽东复出之后首战失利。后来有不少文章牵强附会,称走马上任的毛泽东摔了一跤是土城之战的不祥之兆。

  一月二十六日下午,中央红军到达土城,红五军团进驻土城东北地域。为了防止敌人空袭,毛泽东住在“爱华”绸缎铺后面的一个天然岩洞里。这个有八九平方米的岩洞像一间小屋,虽然安全僻静,却阴冷潮湿,有的地方还在的的嗒嗒地滴着水珠。

  毛泽东走进寒气逼人的岩洞,笑吟吟地对警卫员陈昌奉说:“小陈,这个季节住进水帘洞有点不合时宜了,要是在夏天,这儿可是个金不换的避暑胜地啊!”

  快到土城时,毛泽东跟总部人员说笑话:“土城里的酒很多,你们可不要喝成醉八仙喽。”大家进城一看果然如此,店铺里摆满了装酒的坛坛罐罐,还有许多酿酒的作坊。有些酒店前门卖酒,后面就是作坊,这哪里是什么土城,应该叫“酒城”才对!

  “进了酒城,不让喝酒不近情理,告诉大家都喝一点,以不醉为原则。”情绪易受感染的朱德欣然发出了“喝酒令”。

  第二天上午,大家还沉浸在酒酣的欢乐之中,一名侦察员飞马来报:尾追之敌正迅速向土城扑来。面对突如其来的严峻形势,红军总部召开了紧急会议,立即研究对策,部署战斗。

  周恩来首先介绍了敌情:“先于红军进入赤水城的川军两个旅对红一军团前锋部队进行了反扑,阻止红军北进;另一部川军两个旅尾追红军,其先头部队已达土城以东地区。”

  红军参谋长刘伯承补充说:“据侦察报告,约为四个团。”

  “川军既然只有两个旅四个团,我们集中三、五两个军团打他行不行?”毛泽东吐出一口烟雾,征询周恩来和刘伯承的意见。

  周恩来一时也拿不准,试探着说:“我想川军比王家烈的‘双枪兵’强不了多少,西南的军阀大体都差不多吧!伯承,你是四川人,川军的战斗力你是应该了解的。”

  “我离开川军多年,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刘湘的实力到底如何我也说不大清楚。”刘伯承心里也没有底。

  毛泽东兴奋之中仍不失冷静,在权衡敌情和我军实力后,审慎地说:“现在敌人分多路追来,我们一定要消灭他们,但不是一下子消灭他们。我们吃东西要一口一口地吃,先吃少的,后吃多的;先吃容易吃的,后吃难吃的,想一口吃下是不可能的。”

  毛泽东看了看展开在铁皮箱子上皱巴巴的地图,接着说:“先头部队红一军团正在奔袭于赤水县途中,不能参战;老九呢,让他担任这一战的预备队吧。只有叫老三和老五去打了。”毛泽东这里所说的老九、老三、老五,是指红九、红三和红五军团。

  周恩来沉思片刻,然后问:“谁担任战场指挥?”

  “当然让红三军团的老彭和尚昆挂帅喽!由彭德怀统一指挥。”毛泽东大手一挥,不假思索地说。

  一月二十八日凌晨五时战斗打响了。川军分三路抢占靠东皇一面的韩棚坳、猫猫岩、风堑嘴、银盆顶等高地,红三、五军团在尖子山、石羔嘴、老鸦山、猴子垭等靠土城一面的山头上与敌对峙。红军接连数次向川军主阵地银盆顶发起猛攻,为了争夺小坳口高地还与敌展开了肉搏战,双方伤亡较大。

  当红军一鼓作气拿下银盆顶将川军压到韩棚坳的时候,川军的增援部队赶到了,红军又处于不利的境地。红三、五军团与川军激战半日,未能歼敌反受顽敌所制。

  敌人的冲锋队已突破前线向红军纵深挺进,中央机关被迫转移。当来到一条山沟时又发现北山坡冲上来一个连的敌人,毛泽东、周恩来、朱德都在敌军火力的射程之内,情况万分危急。中央机关人员被迫躲进一条深沟里,等待救援。不一会儿敌军吹起了冲锋号,他们像潮水一般冲下山来,有的人还大喊大叫:剿灭红军,活捉朱毛!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军委纵队副司令叶剑英亲自带领一个排迅速冲上南面的高山,集中火力向北边压下来的敌人还击。敌军遭到猛烈的阻击,摸不清底细,不敢再往下冲。双方对峙了一会,敌军终于弃阵而退,中央机关这才转危为安。

  然而,包括贺子珍、邓颖超在内的休养连仍在敌人的包围之中,久久不见他们突围。毛泽东忧心如焚,立即派出自己的警卫员吴吉清前去打探情况。

  卫生部警卫连的两个排,正在贺诚部长的指挥下掩护休养连撤退,吴吉清找到了贺子珍,搀扶着她与大家一步一步地往山下撤。突然敌人从右侧山头上射来了子弹,后面的敌人也从山坡上冲了过来,休养连进退维谷,处境十分危险。就在此时干部团的一个营赶到了,他们用猛烈的火力死死压住敌人,终于使休养连从硝烟弥漫的火线上安全撤了出来。

  毛泽东和朱德站在山坡上,兴奋地挥手迎接休养连的归来。面对久攻不退的敌人,二人默默地对视一眼,眉宇间透出难以名状的忧虑。毛泽东看到从前沿阵地押下来几个俘虏,便走过去亲自审问。

  从俘虏的交代中发现对敌人兵力的判断严重失误,原以为敌人是两个旅四个团约六七千人,现在才知道是六个团一万多人,而且增援部队还在源源而来。同时发现对川军的战斗力也估计不足,临战前认为刘湘部队的战斗力跟离不开烟枪的黔军差不多,实际上川军的战斗力和武器装备远比“双枪兵”强得多。

  刘湘自爬上军长宝座以后,率师驰骋南北,逐鹿巴蜀。长期以来,刘湘为在军阀斗争中立于不败之地,进而觊觎西南,问鼎中原,他不惜破费巨资网络人才,苦心经营了一支庞大的、能征善战的反动军队。所部无论数量、质量均属川军的佼佼者,其战斗力不亚于国民党的中央军。

  中央红军进入黔北后,刘湘预料红军将要渡江入川,深感自己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一方面,中央红军入川,可能将他几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另一方面,即使红军遭到挫败,跟踪入川的蒋介石也不能容忍他的势力存在。因此,刘湘为生存发展计,决心全力阻止红军渡江,在与红军的首次交锋中便不惜投入其嫡系精锐部队郭勋祺旅。

  红军对敌情判断的失误已造成难以挽回的危急局面。敌人又发动了猛烈反扑,并很快突破前沿阵地,抢占有利地形向土城步步紧逼,眼看着就要冲到镇东面白马山的中央军委指挥部。前有强敌猛攻,后有赤水阻挡,若不尽快遏制敌人的猖狂进攻,势必造成难以估量的严重后果。

  在这生死攸关的危急时刻,早已按捺不住的朱总司令请缨披甲上阵,要亲赴火线指挥。毛泽东接连抽了几支烟都没有反应,朱德急了,把军帽一摔大声说:“得喽,老伙计,不要光考虑我个人安全,只要红军胜利,只要遵义会议开出新天地,区区一个朱德何足惜!敌人的枪是打不中朱德的,朱毛是不会分离的!”

  事情到了这个分上,毛泽东还能说什么呢!只好默默点头同意。但他的心情是沉重的,他非常清楚总司令此时亲临火线意味着什么。

  送行的场面悲壮热烈,毛泽东、周恩来、洛甫、博古、王稼祥等首脑人物及军委纵队的部分同志二百多人,列队土城镇,一壮行色。

  朱德面对这个非同一般的场面激动万分,连声说:“不必兴师动众,不必兴师动众。礼重了,礼重了!”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昆仲手足情嘛。大将出征,三军欢呼!祝总司令多抓俘虏,多打胜仗!”毛泽东也动情地说。

  “有劳各位,谢谢大家的好意!”朱德向毛泽东敬了个军礼,向送行的人群挥挥手,便义无反顾地向炮火连天的战场杀奔而去。

  炮火无情啊!毛泽东送行的目光饱含着信任、敬佩和担心,望着朱老总远去的背影,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朱德亲自到三军团四师指挥,初战之时还算顺手,全师指战员看到自己的总司令亲临火线参加战斗,个个精神振奋,他们一鼓作气夺回了被川军控制的好几个山头。

  随着川军左翼兵力的骤增,红军处境极为困难,但朱德仍在阵地上沉着指挥,岿然不动。他屹立在一株乌桕树下举起望远镜不断察看对面山头上川军的动向,面无惧色。眼看着川军一次又一次冲上四师占领的山头,朱德身边的几个参谋急啦,要特务连赶快掩护总司令撤出阵地。特务连长一把拽住朱德的衣袖:“总司令……”

  朱德轻易不流露他的不安情绪,总是给人一种沉静如水的感觉。他拂去两鬓黄豆般的汗珠,忽闪着一双坚毅有神的眼睛,侧身断然说道:“哎!莫来头!”

  特务连的一个小战士看见敌人越来越多,敌人的火力越来越强,总司令坚守阵地,不愿下火线,就着急得呜呜哭了起来。

  川军借着强大的炮火、熟悉的地形,朝四师控制的几个山头猛冲过来,面对蜂拥而至的敌人,朱德指挥战士们给以迎头痛击,英勇地保卫着每一寸阵地。直到川军的援兵赶到,四师所部几乎全被川军包围,在弹尽人亡的绝境中,朱德才决定指挥余部杀出重围。这时,他身边只剩下一个排的兵力了。

  中午,敌人又开始向红五军团阵地轮番进攻。敌人依仗优势的兵力和精良的武器,采取小正面、多梯次、连续冲锋的战术,企图动摇红军阵地。在刘伯承参谋长的指挥下,红五军团英勇奋战,子弹和手榴弹都打完了,就用石头砸敌人,最后连石头也所剩不多了。

  敌人四次冲锋都被打退了,第五次冲锋一度突破了阵地前沿,最后也被红军战士的刺刀、石头打了回去。第六次冲锋,敌人以一团之众向红五军团的阵地猛扑过来,红军指战员挥舞着大刀向敌人冲杀,砍得敌人抱头鼠窜。肉搏中双方的鲜血染红了阵地,红军虽再一次打退了敌人的冲锋,但牺牲太大,阵地岌岌可危。

  就在这关键时刻,毛泽东命令干部团立即发起反冲锋。团长陈赓临危受命,立即与政委宋任穷一起率领部队以泰山压顶之势扑向敌人,硬是把强敌压回其师部附近。后来敌人又有三个旅前来增援,一度反守为攻,但干部团仍奋力拼搏,一直坚持到下午二时许,红一军团返回增援,干部团又与之协同作战,连续反击,终于打退了敌人的进攻,稳住了阵地。

  这次反击作战,干部团立了大功。一直在前沿观战的毛泽东高兴地称赞干部团团长打得好:“陈赓行,陈赓可以当军长!”

  干部团是一支奇特的部队。它是在长征前夕成立的,由原红军大学、彭杨步校、公略步校和特科步校等合并组建,下设四个营和一个上级干部队。干部团始终保持着随营学校的性质,结合作战、行军、宿营、警戒、侦察等实际情况,坚持教育、训练,使干部团始终保持着较强的战斗力,在担任保卫中央机关安全任务的同时曾多次配合主力军团作战,常在关键时刻发挥关键作用。

  惨烈的土城战斗一直持续到二十八日黄昏。顽强的红军将士虽然击溃了敌人一部,但敌人主力仍在顽抗,两军形成严峻的对峙局面。

  这是一次始料未及的始终剧烈的战斗,实为突围西征以来湘江战役以后又一次恶战。面对此情,毛泽东意识到这是一次难以为继的危险战斗,土城不能再打下去了!

  毛泽东立即召集中革军委的主要领导开会,他分析了土城不能再打的原因:一是河流多,地形不利于我;二是敌援军即到,敌人的主要兵力都集中到这里来了;三是这一仗再打下去,就是一个消耗战,会使我军损失加大。

  会议研究了红军下一步行动方向。根据各路敌军奔集川南追堵我军的新情况,原计划由赤水北上、从泸州至宜宾之间北渡长江的方案行不通了。毛泽东果断作出决定:“为了打乱尾追计划,变被动为主动,不应与郭师恋战,作战部队与军委纵队应立即轻装,从土城渡过赤水河西进。”

  根据会议决定,朱德总司令于一月二十九日三时发布了《一渡赤水河的行动部署》:“我野战军拟于今日拂晓前脱离接触之敌,西渡赤水河向古蔺南部前进”。于是,各部按照分工立即展开行动。

  傍晚下起了小雨,天色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毛泽东迈着坚定的步子来到渡口,警卫员一手提着马灯,一手打着雨伞,随同毛泽东登上了浮桥。

  “喝了茅台酒,过了茅台瘾,洗了茅台脚,架了茅台桥。”毛泽东低头看看波涛滚滚的河水,回头望望远方激战不止的火光,他舒了一口气,大步通过浮桥,来到赤水河的西岸。

  当朝霞初现的时候,中央红军各路纵队全部渡过了赤水河,为了防止敌人尾追渡河,他们炸掉了浮桥,销毁了所有渡河器材。当追敌赶到赤水河边时,红军早已走得无影无踪。情况不明的敌人,只好面对赤水“望洋兴叹”。

  突破天险又遇险

  中央红军四渡赤水、南渡乌江、巧渡金沙江,终于跳出了国民党军队的合围圈。消息传到南京,蒋介石被气得七窍生烟。他指着墙上的军用地图“娘西匹”、“娘西匹”地把部将大骂一通,然后星夜飞往昆明去策划新的围追堵截。

  蒋介石判断中央红军可能通过大渡河再深入四川腹地与红四方面军会合,于是制定了一个把红军封锁于金沙江以北、大渡河以西、雅砻江以东的狭小地域内,予以“根本歼灭”的作战计划。他还大肆吹嘘“大渡河是太平天国石达开大军覆灭之地,今共军入此汉彝杂处、一线中通、江河阻隔、地形险峻、给养困难的绝地,必步石军覆辙,希各军师长鼓励所部建立殊勋。”

  为了“确保河防,困厄红军”,蒋介石任命四川军阀杨森、刘文辉为大渡河东西两岸守备指挥,坐镇汉源统领二十万大军,效法七十二年前清朝四川总都骆秉章生擒石达开的做法,围捕毛泽东,消灭中央红军。

  熟读史书的毛泽东当然比蒋介石更熟悉石达开兵败大渡河的惨痛教训。“敌人的好梦是做不成的,石达开没有走通的路,我们‘红达开’一定能走通,共产党人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大渡河算不得什么困难!”毛泽东的话鼓舞了红军指战员。

  按照毛泽东的命令,中央红军进入了彝民聚居区。由于正确地执行了党的民族政策,取得了当地人民的理解和支持,红军顺利地通过了彝族地区,开始向大渡河急进。

  蒋介石一见中央红军真的沿着石达开走过的路线前进,顿时欣喜若狂,庆幸天赐良机:前有大渡河,后有金沙江,几十万大军左右夹击,料你共军插翅也难飞渡。他幻想历史再度重演,“叫朱毛做石达开第二”,彻底聚歼红军于大渡河畔。

  五月二十四日夜,红军先遣队冒着瓢泼大雨赶到了安顺场,大渡河像一条凶猛不羁的巨龙横卧于眼前。河宽达三百米,深约十米,流速每秒四米,水中暗礁很多,急流咆哮如雷,这是长征以来红军遇到的第三道天险,也是其中最为严峻的一道天险,水流速度比乌江和金沙江更为湍急。

  自以为布防严密的大渡河守敌万没料到红军来的如此迅速,当红军突然出现在大渡河畔时,毫无战斗戒备的敌人一触即溃,如同惊弓之鸟四处逃散。红军没费多少枪弹,很快占领了当年石达开全军覆没的安顺场。

  五月二十五日上午,红一团第一营第二连的十七名勇士,由连长熊尚林率领乘着从敌人手里缴获的仅有的一只小船,头顶枪林弹雨,面对急流骇浪,奋勇抢渡大渡河。红军勇士冲到对岸,经过一场激战终于控制了渡口工事,从而在敌人视为不可逾越的天险大渡河防线上打开一个缺口。

  那一只小船在激流弹雨中迅速往返,一趟又一趟地运送着红军过河。已经到达对岸的勇士们利用地形地物奋力强攻,防守在东岸的一个营川军很快被击溃了,红军占领了渡口后乘胜追击,又缴获两只小船。

  红一团虽在安顺场强渡成功,但这里水深流急不能架桥,全军只有三只小船,他们要在几天之内全部渡过河去是不可能的,而此时尾追之敌薛岳部已过德昌,情况万分危急。

  面对大部队一时难以过河,而敌方追兵将至的危险局面,毛泽东提出红军要迅速夺取上游的泸定桥。军委当即部署,红军兵分两路前进:以红一师和军委干部团到大渡河对岸,为右纵队,由刘伯承任司令,聂荣臻任政委,从大渡河东岸北上,准备攻占泸定桥;以红二师、一军团机关为左纵队,由林彪率领,从大渡河西岸赶向泸定桥。军委纵队和其余部队将从泸定桥过河。

  红军左右两路日夜兼程,向距离安顺场一百六十公里的泸定桥急行军。毛泽东特别强调:“这是一个战略性军事行动,只有夺取泸定桥,我军大队人马才能通过大渡河,才能避免石达开的厄运,到川西去与四方面军会合。”

  敌人失守安顺场后,便把防御重点转到了泸定桥上,正向泸定桥调兵增防。如果红军不能抢在敌人增援部队到达之前夺取泸定桥,我大渡河两岸部队就有可能被敌人分割,红军左纵队主力就有被逼到西康这个不利境地的危险。

  时间就是实力,时间就是胜利,军委要求两天半行军一百六十公里。我左右纵队夹河而上,互相声援,互相鼓励,在敌人重重堵击、道路崎岖难行的情况下,依靠两条腿创造了一天走完一百二十公里的奇迹,先于敌援兵赶到泸定桥。

  扼于川康要道的泸定桥是一座著名的铁索桥,坐落于群山环抱之中,东桥头同泸定城相连。敌人在红军到达的前一天已将铁索上的木板拆除,只剩下九根碗口粗的光溜溜的铁索,高悬于奔腾咆哮的大渡河上,形势十分险恶。

  泸定桥东端的泸定城,一半踞于东山之上,一半贴于大渡河畔,城里住着两个团的守桥部队。山坡上修筑了坚固的工事,集中于桥头的机枪不时向水面扫射,迫击炮弹也连珠般地越河而飞。敌人以为有此天险万无一失,气焰十分嚣张,疯狂地向红军喊话:“你们飞过来吧!我们缴枪了!”红军战士则大声反讥:“我们不要你们的枪,只要你们的桥!”

  五月二十九日下午,左纵队红四团发起了争夺泸定桥的战斗。在统一号令下,全团兵器一齐开火,由第二连的二十二名共产党员和积极分子组成突击队,在连长廖大珠的率领下,身挎马刀,手持短枪,腰背手榴弹,冒着敌人的弹雨沿着桥边的铁栏,踩着摇晃的铁索,边射击,边爬行,边铺板。经过紧张激烈的战斗,他们终于接近对岸,迅速穿过东桥头熊熊燃烧的火墙,很快控制了整座大桥。

  迅速过桥的左纵队与右纵队的红一师胜利会合后,一起向城里冲杀。红军战士个个斗志昂扬,士气高涨,激战约两个小时,守敌纷纷败退。一个白军被吓得面如土色,边跑边说:“难道红军长了飞毛腿?昨天离这儿还有二百多里,怎么说来就来了?”他百思不得其解,视猛打、猛冲、猛追的红军为天兵天将。

  六月初的一天早上,部队向水子地行进。毛泽东因起床较晚没有赶上中央机关的队伍,就和总卫生部休养连一起行军,警卫班长胡长保带着警卫战士形影不离地跟在毛泽东身边。

  长征中的休养连被大家说成是一个“多种兵”,因为除了医院的伤病员、年龄很小的卫生员和大家敬重的徐特立、董必武、林伯渠、谢觉哉“四老”以外,邓(颖超)大姐、蔡(畅)大姐等女同志,也都随同他们一起行动。其实,大家对几位老同志能和年轻人一样在艰苦的条件下作战行军,心里都十分敬佩。

  长征以来,毛泽东很少和休养连走在一起。今天偶然相逢,尤其是胡长保在中央苏区时就和这些老同志很熟悉,因此大家都很高兴,就像自家人一样无拘无束地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几位老同志见毛泽东来了,都热情地围过来问长问短。毛泽东也关切地了解他们的身体和生活情况,并说年纪大了,要注意身体,不要尽走路,可以骑骑马、坐坐担架。

  平时比较严肃的蔡畅见毛泽东这样说,赶快接着话茬儿:“老同志都在走路,我们更应该走路。”

  “几位大姐们一路上不但照顾伤病员,对伤病员进行教育,还做了不少宣传工作,很是辛苦。”谢觉哉说。

  平时总爱问长问短、和蔼可亲的邓大姐也问起了毛泽东的身体情况。因为大家都知道邓大姐会看病,在中央苏区的时候,警卫战士有点小毛病都愿意找她看,胡长保还向邓大姐讨过药方子呢!

  说话之间,徐老把胡长保拉到一边,小声问:“长保,你现在是警卫班长了吧,这一段时间主席的身体怎么样?”

  “累是很累的,我看身体还可以。”

  徐老点点头,嘱咐道:“你们的工作很重要,很辛苦。但你们还年轻,宁让自己辛苦一点,也要把主席照顾好!”

  警卫战士陈昌奉说:“胡班长对我们要求可严了,不但要我们照顾好首长的身体,而且还要我们确保首长的安全。”

  短促的聚会结束了。休养连行军如同老牛拉破车快不起来,毛泽东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就走到前面去了。

  胡长保一副孙行者的轻快模样,子弹袋在他的肩上斜挂下来,一颗颗子弹排着队闪耀黄铜的光芒。他跟随毛泽东走进一条羊肠小道,那弯弯曲曲的小道像绳索一般悬挂在半山腰,两侧长满了野山竹,绿油油的很是旺盛。毛泽东大步流星,警卫战士快步相随。

  时近中午,从云层里跳出来的太阳向大地喷射着愤怒的光芒。毛泽东见警卫战士一个个气喘吁吁,不言不语,就讲了几个故事来提提大家的精神。他说:在一次行军中,曹操看到他的士兵口渴难忍,可就是找不到水喝。于是他顺手往前一指,大声说:“前面有一片很大很大的梅林,咱们到前面吃梅子去!”兵士一听是酸梅子,嘴里就有了口水,因此就不渴了……

  突然,远方传来一阵隆隆的马达声,紧接着从东南方向飞来几架“黄膀子”飞机。随着马达的轰鸣越来越响,飞机的个头也越来越大。它飞得很低,就连座舱里飞行员的狰狞面孔都看得一清二楚。

  面对正在盘旋的飞机,警卫战士非常紧张。胡长保向陈昌奉使了个眼色,迅速跑到毛泽东的前面,陈昌奉按照胡长保的示意,跟在毛泽东的后面,同毛泽东保持很小的距离。

  然而毛泽东却没有当回事,仍像平常一样谈笑风生。他对警卫员说:“来,咱们数一下有多少飞机?”

  警卫员哪还有心思数飞机呀,他们只是紧张地盯着天上,生怕这群“母鸡”下出一堆“蛋”来。胡长保一边走一边仰脸观察敌机的动向,脑子里在思索着如何应付眼前的危机。

  往日敌机总是转一阵子才投弹、扫射,今天却一反常规,它俯冲下来后没有再转圈儿,紧接着就传来了刺耳的呼啸声。胡长保立刻意识到敌机投弹了,于是猛喊一声:“主席!”几乎是同时,听胡长保又喊:“陈昌奉,主席!”

  话虽简短,陈昌奉完全明白是胡长保让他保护主席的意思,而且看见胡长保腾空飞起,向毛泽东身边扑去。陈昌奉也急忙向毛泽东身边跑来,可就在他刚一迈步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颗炸弹在他面前爆炸了。陈昌奉被猛烈的气浪推倒在地,毛泽东和胡长保也被浓重的黑烟罩住了。

  陈昌奉从地上爬起来,透过弥漫的烟尘看到满身是土的毛泽东正蹲在一个负伤的同志身边。看到毛泽东平安无事,陈昌奉的一颗心又放回了肚子里。他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灰尘,便抬腿向毛泽东身边跑去。

  “啊!”陈昌奉大吃一惊,班长胡长保负伤了。

  躺在地上的胡长保满身是土,双手捂着肚子,虽然一声不响,但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告诉大家,他在强忍着巨大的痛苦。毛泽东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胡长保的脑袋,像是在为他擦汗,又像是要减轻他的痛苦。大家正不知如何是好,卫生员钟福昌赶到了。

  “快,快给他上药!”毛泽东急促地对钟福昌说。

  胡长保向毛泽东摆了摆手,艰难地说:“主席,我不行了。把我丢在这里,你们走吧!”

  几句话工夫,胡长保原来那张红润的脸蛋一下子变得蜡黄蜡黄的。在钟福昌上药的时候,大家看到从胡长保的肚子里取出一块血淋淋的弹片。

  “班长,你要挺住,我们抬着你走,我们把你抬到水子地,进医院治疗一下就好了。”钟福昌一边包扎伤口,一边安慰胡长保。

  毛泽东坐在地上,像抱着就要入睡的婴儿一样,把胡长保的头放在自己的胳膊弯里,轻声安慰道:“胡长保同志,不要紧,你会好的,到了水子地就有办法了。”

  胡长保躺在毛泽东怀里,两只有些失神的眼睛望着大家,最后无限留恋地紧盯着毛泽东。听说要抬他走,便急切地、吃力地对毛泽东说:“我知道我不行了,我没什么牵挂,最可惜的就是不能跟您去看一看我们的新根据地,跟您到抗日前线打日本鬼子!”

  说到这里,两颗晶莹的泪珠从胡长保的眼角滚落下来。大家围在胡长保身旁,只觉得满肚子抽凉气,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因怕刺激胡长保的情绪,他们强忍着把泪水直往肚子里咽。

  此时,只见胡长保喘着粗气,喉咙里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一样。胡长保休息一会儿,艰难地继续说:“我牺牲以后,如有可能,请您转告我的父母……”

  毛泽东大概已经看出了胡长保伤势的严重,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把他搂在怀里。

  “班长,你会好的,你会和我们一起到达抗日前线的。”陈昌奉和大家一起安慰胡长保。

  胡长保摇了摇头,慢慢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的父母……在江西……吉水,革命……胜利后,请……转告他们,我革命……牺牲在……长征路上,不要难过……好好保卫……毛主席……”

  胡长保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听不清楚。最后,他像是用了最大的力气,抬起头来又一次望着毛泽东,嘴唇微微颤动着,一字一字、铿锵有力地说:“祝、革、命、胜、利!”

  参加红军已有五年、长征以来一直跟随毛泽东、那样严肃认真竭尽全力保护毛泽东、那样热情周到体贴入微地关心他人的胡长保、警卫班的好班长,带着微微的笑容闭上了眼睛。那时,他才刚过二十三岁。

  “班长,班长,班长……”在场的所有人都一齐急促地呼喊着,好像能把他从梦境中叫醒,从遥远的地方喊回来似的。

  但是,胡长保再也没有回应,他再也不能和战友们一同前进了。大家悲痛万分,泪流满面,不时发出低沉的抽泣声。

  毛泽东从胡长保的脖子底下慢慢抽出手来,把他轻轻地放在地上,然后站起来低声说:“夹被!”陈昌奉顺手把毛泽东正在用的夹被递过去。毛泽东亲自把夹被打开,小心翼翼地盖在胡长保身上。

  周围是一块点缀着白花、黄花、蓝花的绿色草地,鲜花和绿草在劲风的悲鸣中不停地叩首鞠躬,犹如一个悼念亡人的庄严肃穆的大花圈。毛泽东和警卫班的全体战士摘下八角帽,向胡长保烈士默哀,怀着悲痛的心情把他安葬在路边的两座古坟中间。毛泽东从一个战士手中接过工兵锹,铲上土添在坟头上,然后又轻轻地拍打几下。停下来,深情地望着长征途中的这座新坟,悲痛之情油然而生。

  遇险长征路

  乌云满天,大雨如注。在川北懋功县两河口的路旁,红一方面军指战员分列两队,毛泽东、周恩来、洛甫、博古、王稼祥、朱德等中央领导同志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夹道欢迎来自茂县的张国焘及其率领的红四方面军。

  两军会合,犹如当地的两条大河(梦笔河和娇桥河)汇成一股巨大的水流,人马增多了,力量壮大了,广大官兵无不为此欢欣鼓舞,他们对红军的前途抱以热切的期望。

  “他们来啦!”只见十几匹桀骜不驯的战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一匹雪白如银的高头大马,上面坐着一位穿着考究、配戴齐整的中年人,那人显然就是张国焘。此时,久立恭候的队伍中有人带头高呼:“热烈欢迎张主席……”

  也许是条件反射的作用——这些年来在中央红军中被称作“主席”的只有毛泽东,可能是闻不顺耳,也可能是对张国焘自封中华苏维埃西北联邦政府主席有看法,毛泽东没有随声附和,而是很有风度地朝这飞奔而来的马队微笑着。

  然而令人不快的是张国焘马不减速,横冲而来的坐骑踏起一溜雨水,不仅溅到列队欢迎的指战员身上,而且连站在最前面的毛泽东也沾了一脸泥水的光,搞得他只好用湿漉漉的衣袖将泥水擦掉。

  少顷,张国焘从马背上跳下来,像个腰缠万贯的阔老板迈着方步向毛泽东走来。他握住毛泽东的手过分激动地说:“润之兄,你我自武汉分手后,转眼已有八个春秋了。”

  八年后的今天,毛泽东看到高傲自大的张国焘,也不无遗憾地说:“可不是么,八年过去了,弹指一挥间呀!你的变化不大,还是那样英俊潇洒。”

  张国焘转身握住朱德的双手,分外热情地说:“玉阶老兄,你我自南昌起义失败分手之后,也有八个春秋了吧!”

  “这恰好又应了那句老话: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朱德也风趣地答道。

  “但是,我们这次会师是只合不分!”周恩来激动而不失文雅,热烈而不失稳重。

  张国焘看到大咳不止的周恩来,忙责备起来:“恩来啊,身体不好就不要来了,你真不愧是礼仪之邦的弟子!”

  两军会师以后,接连召开了几个会议。其中第一个会议就议定,红军两大主力由中央军委统一指挥。会议通过了北进建立川陕甘根据地的战略方针,并明确指出:“为实现这一战略方针,在战役上必须首先集中主力消灭与打击胡宗南军,夺取松潘与控制松潘以北地区,确保主力能够胜利地向甘南前进。”

  遵义会议后,中共中央虽然成立了毛泽东、周恩来、王稼祥三人军事小组(即所谓的新“三人团”),但中央军委未动,仍以朱德为主席,周恩来、王稼祥为副主席。此时,为照顾张国焘的情绪,又特为他增补了一名副主席。

  在中国共产党的早期领导人中,张国焘当属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也因此获得了与毛泽东较量的资本。会师之初,毛泽东和张国焘尽管存有芥蒂,但相互尚能克制忍让,矛盾并未公开化,直到两河口会议之后他们才针尖对麦芒地顶了起来。

  问题的焦点是红军向何处去?张国焘仗着兵多将广、力大气壮的优势,指手画脚地要求“攻打成都”,主张向川康边界少数民族地区退却;而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党中央则要北上抗日,建立川陕甘根据地。他们各摆各的理由,互不退让,互不服气,致使两人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表面化、尖锐化。

  张国焘之所以敢与毛泽东抗衡,是因为他曾是毛泽东的上级,现在他不甘位居毛泽东之下,凭的是他手里掌握着从武器到兵员都远远超过毛泽东一方面军的强大的实力。

  实力带来权威,或者说实力就是权威,同时也滋生通向权威的欲望。张国焘横下一条心,“欲与天公试比高”。七月十八日,张国焘在芦花策动陈昌浩致电朱德,要“独断专行”:

  职坚决主张集中军事领导,不然无法顺利灭敌。职意仍请焘任军委主席,朱德任总前敌指挥,周副主席兼参谋长。中政局决大方针后,给军委独断专行。

  中央政治局常委会否决了张国焘的主张,但为了团结张国焘共同北上,还是作出了有原则的退让,决定原由周恩来担任的红军总政委改由张国焘担任。同时还决定以原四方面军总指挥部为红军前敌总指挥部,任命徐向前为总指挥,陈昌浩为政治委员,叶剑英兼参谋长。

  由于张国焘北上的行动一拖再拖,使胡宗南部得以集中兵力扼守松潘,中共中央不得不撤销原定的“松潘战役计划”,红军只能从自然条件极端恶劣的大草地北上。这条被动的横跨草地、北出陕甘的进军路线,是毛泽东布下的一着险棋,其实也是一着出敌不意的妙棋。

  八月上旬,中央政治局在毛儿盖附近的沙窝召开会议,重申两河口会议确定的战略方针。中央军委提出把红一、四方面军会合交叉编成左路军和右路军,左路军由红军总司令朱德、总政委张国焘、总参谋长刘伯承率领;右路军由前敌总指挥徐向前、政委陈昌浩、参谋长叶剑英率领,毛泽东、周恩来、洛甫、博古等中央负责人随右路军行动。这种编队客观上为张国焘后来控制红军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为了团结、教育、挽救张国焘,为了保存左路军这一支革命力量,会议继续对张国焘做说服工作。然而,张国焘是一个我行我素、固执己见的人,他最终没有被争取过来,他执意要“进成都吃大米”,另搞一个“新天地”。

  张国焘率领左路军到达阿坝之后,中央三令五申要他率部出班佑,同巴西的右路军会合。张国焘勉强把部队向前挪动一下,又借口噶曲河涨水,谎称“侦察七十里,亦不能徒涉和架桥”,还说“茫茫草地,前进不能,坐待自毙”,“再北进,不但时机已失,恐亦多障碍”。他不仅提出左路军要返回阿坝,而且还要求已过草地的右路军也南下“回击松潘”。

  这时,陈昌浩对执行中央的战略方针也犹豫不决,一切等待张国焘的电示。陈昌浩的这种表现,更助长了张国焘的嚣张气焰。张国焘变本加厉地致电中央,提出了主力红军全部南下川康的要求。

  九月八日,中央复电张国焘:“目前红军行动是处在最严重关头,需要我们慎重而又迅速地考虑与决定这个问题”,“左路军如果向南行动,则前途将极端不利”。

  在北上还是南下问题上,朱德同张国焘之间也发生了激烈争执。气急败坏的张国焘还把朱德软禁起来,命令朱德:第一,你必须公开谴责毛泽东,断绝同毛泽东的一切关系;第二,你必须公开谴责中央北上抗日的决议,与毛儿盖会议划清界限。

  朱德柔中带刚地答道:毛泽东同志的领导是正确的,北上抗日是中央的决议,我是举手赞成的,我不能反对他!你可以把我劈成两半,但你却割不断我和毛泽东同志的关系。“朱毛”“朱毛”,外国人都认为“朱毛”是一个人,哪有朱反对毛的!

  毛泽东与张国焘之间的冲突愈演愈烈,其争论已达到白热化程度。一意孤行的张国焘为了达到个人目的,竟然不顾革命大局搞起内部残杀来,他在发给陈昌浩的密电中讲到:

  余经过长期考虑,目前北进时机不成熟,在川康边境建立根据地最为适宜……望劝毛、周、张放弃北上方案,同右路军回头南下。如他们不听劝告,应立即监视其行动,若执迷不悟,坚持北上,则以武力解决之,彻底开展激烈的党内斗争。

  张国焘的电报发到前敌指挥部的时候,陈昌浩正在给营以上政治干部训话。叶剑英从译电员手里接过电报后急忙走进会场,来到陈昌浩身旁轻声说:“政委,刚才译电员送来一份电报,是发给你的。”

  “等一会儿,你没见我正忙着吗?”陈昌浩正讲在兴头上,对打搅他的叶剑英不耐烦地说。

  叶剑英倒退两步,瞥了一眼电文。他不看则罢,一看心尖儿突突直跳,浑身的热血在奔涌,几乎使他喘不过气来。他看陈昌浩还在那儿一个劲地讲话,于是强抑激动把电文朝口袋里一揣,借口上厕所走出了会场。

  叶剑英急匆匆来到毛泽东住处,看到毛泽东正在看书,便把电报递过去:“主席,这是张国焘刚刚发来的电报。”

  毛泽东见叶剑英神色慌张,知道情况不好。他接过电报一瞧,深感问题严重:“好啊,我们等着你张国焘来‘武力解决’了,看谁斗得过谁!剑英,你干得漂亮。”

  毛泽东从衣袋里拿出一个铅笔头和一张卷烟纸,飞快地把电报内容抄下来,然后叮嘱叶剑英:“你赶紧回去把电报交给陈昌浩,看他如何处置。不要让他发现你到这儿来过,现在你的处境很危险,务必提高警惕以防不测。”

  “是!”叶剑英迅速跑回指挥部,若无其事地走进会场。会议还在进行,陈昌浩还在喋喋不休地讲话,不过快要接近尾声了。叶剑英把电报交给陈昌浩的秘书,叫他转给“陈政委”。这样一来,中间的一系列环节都被掩饰过去了。

  在这紧急关头,毛泽东以无产阶级革命家的雄才大略镇定自若地指挥着一切。首先他以看地形为名离开了由张国焘部队控制的警戒区,来到中央红军三军团司令部驻地,然后立即召集周恩来、洛甫、博古、王稼祥开会,史称“巴西会议”。

  五个政治局委员针对张国焘的密电分析了当时的危险处境,大家一致认为张国焘既然已经背着中央下达要右路军南下的命令,我们再继续做说服等待工作不仅没有可能,反而会招致不堪设想的严重后果。

  形势危急,事不宜迟,必须采取坚决果断的措施。但到底应该如何行动?正当大家束手无策时,毛泽东突然冒出一句话:“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猛吸一口烟,接着说,“没办法了,连一点回转的希望都没有了,我们只好带上一、三军团、军委纵队和红军大学立即转移,北上甘南。走晚了,张国焘就要强迫我们服从他的意志喽!”

  周恩来说:“中央完全有权决定自己的行动。但我们拔腿一走,张国焘肯定会说我们搞分裂。我们既然要和张国焘分道扬镳,部队最好改变一下名称,叫‘抗日先遣队’如何?”

  博古说:“这样好,师出有名,有了这个名义,就可防止张国焘钻空子,攻击我们。”

  洛甫接着说:“情况紧急,我看只好这样啦。今天夜里就行动,如何?至于还有什么事需要研究,我们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再说。”

  大家没有表示反对的意见,于是分头行动。

  九月九日拂晓,毛泽东带领第一方面军和红军大学继续北上。天亮以后,他们爬上了离巴西三四十里地的一个山坡。就在这时,张国焘派一个学生团追上来了,他们举着写有“反对毛泽东逃跑”字样的横幅标语高喊:“四方面军的同志不要走,四方面军的同志都回去!”“你们不要跟毛泽东、周恩来走,他们要把你们带到苏联去吃洋面包!”

  这喊声犹如从空中掉下来的炸弹,刹那间部队就像炸了锅,一片骚乱。共产国际派来的军事顾问李德看到领头的人是红军大学的教务长李特,就上前老鹰抓小鸡似的一把他从马上拉下来,要带他去见毛泽东。李特拖着不敢去,和李德撕扯着对吵起来。

  一时间,形势变得极为复杂,弄不好就会出现张国焘所希望的红军打红军的混乱局面。就在这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毛泽东决定下山亲自去处理眼前的危机。

  “主席,山下很乱,你去不得。”警卫员望着山下混乱不堪的人群,焦急不安地说。

  “不要紧,要去讲清楚呀!”毛泽东毅然地向山下走去。

  正当“二李”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只听有人喊了一句:“毛主席来了!”骚乱的人群蓦的安静了下来。在人们的簇拥下,人高马大的李德以他体力上的优势扭着李特向毛泽东走来。

  李特是个矮胖子,曾留学苏联,但在列宁格勒的严格训练却没有改好他那火爆的性子。他经常出言不逊,沾火就着,而且一激动就拔出那枝总也不离身的大左轮手枪。警卫员担心毛泽东的安全,马上攥紧手中的驳壳枪,食指抠着扳机,寸步不离毛泽东。

  “现在总政委张国焘同志来了命令要南下,你们怎么还要北上?”李特一边质问毛泽东,一边从腰间拔出手枪。

  在李特的无礼举动面前,毛泽东从容不迫,镇定自若。他对李特晓以大义,耐心地分析了当前的政治、军事形势,恳切地说明在当前形势下我军只能北上,也只有北上才能取得胜利,并指出南下是没有前途的,是没有出路的,是钻牛角尖……

  没等毛泽东讲完,恼羞成怒的李特又暴跳起来,他指责毛泽东犯了“逃跑主义”和丢弃江西苏区等“罪行”。李德密切注视着李特的一举一动,随时提防李特失去控制干出出格的事来。在李特举枪对准毛泽东的一刹那,李德用他那铁钳般的双臂缚住了李特举枪的手臂,拦腰紧紧地抱住了他。

  毛泽东命令李德松手,然后正告李特:“彭德怀同志率领三军团就在后面,彭德怀同志是主张北上、反对南下的,他对张国焘同志要南下,火气大得很哩,你们考虑考虑吧!大家要团结,不要红军打红军嘛!”

  毛泽东义正词严的警告,彭德怀能征善战的声威,使李特有所顾忌,未敢轻举妄动。

  红大学员虽然都是红四方面的人,但他们经过认真思考后纷纷表示:“我们要跟毛主席到抗日前线去!”“我也要跟毛主席走,死也不走回头路!”

  毛泽东从大局出发,耐心地劝说他们暂时回去。但是学员们哪里舍得离开毛泽东啊!长征以来无数事实无不证明,跟着他革命才能胜利,才能前进嘛!

  毛泽东习惯地把手叉在腰间,提高嗓门热情地鼓励红四方面军的同志:“南下是行不通的,以后你们一定要回来的!我们先北上,打了胜仗,扩大了苏区,扩大了红军,到那时有饭吃了,有衣穿了,你们要回来,我们再派部队过来接你们。”他还对红一方面军的同志讲:“我相信,一年之后他们会回来的!”

  经过毛泽东耐心细致地做思想工作,四方面军的学员们眼含热泪,心中默念着“以后你们一定要回来的”这句沉甸甸话,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毛泽东。

  九月十日凌晨两点,叶剑英带上当时唯一的一份十万分之一的甘肃省地图,率领军委纵队以南下打粮的名义悄悄出发了。就在叶剑英离开前敌指挥部不足二十分钟,后面便追上来四个手持驳壳枪的人到处查找叶剑英,嘴里还不停地嚷道:找到了先把他打死再说。

  得知中央与一、三军团“不辞而别”的消息后,心惊肉跳的陈昌浩立即召开部分干部研究对策。当时驻在救济寺的红四军奉命通知二十八团做好追击中央红军的准备,四军军长许世友没有马上行动,而是亲自请示总部打不打。

  “那有红军打红军的道理?叫他们听指挥,无论如何不能打!”前敌总指挥徐向前的话义正词严,掷地有声,得到了多数同志的赞同,避免了两大红军主力之间的冲突,对维护革命利益起到了重要作用。

  毛泽东带着部队向北进发了,从此踏上了建立川陕甘根据地的新征途。而孤注一掷的张国焘最终撕下了他的假面具,成立了“第二中央”,并自封主席,还通过决议把毛泽东等主要中央领导开除出党并予以通缉。

  敌机轰炸会场

  “巴西会议”后,红军翻过白雪皑皑的夹金山,进入了被称为“死亡之海”的若尔盖水草地。这是一个纵横百里、罕无人迹的沼泽地,起伏的山丘,茂密的野草,湛蓝的天空,交绘成一幅壮丽而神秘的画面。

  红军跟随向导,沿着只有当地山民才能辨识的模糊小径逶迤蛇行,队伍忽隐忽现,像一群大雁漂泊在浩渺无垠的绿色海洋里。

  更为神奇的,也是给红军造成最大困难的是变幻莫测的气候,中午还是晴空万里,烈日当空,下午老天爷就变了脸,只见乌云密布,雷电交加,狂风使劲地撕扯着战士们的头发和衣服,暴雨、冰雹铺天盖地而来。夜间气温低达零度以下,冻得人们瑟瑟发抖,彻夜难眠。加之被深草覆盖着的黑色泥沼,一不小心陷落进去,人和牲口就会被活活吞没。

  为了战胜草地行军的各种困难,毛泽东不仅要统筹全局,关心两大主力红军北上战略的实施,而且还要在过草地的时候以身作则,为广大指战员做出榜样。在大家休息时,他还要与前敌总指挥部的领导一起研究情况,制定措施,去克服面临的一个又一个困难。

  看着大家的干粮日渐减少,毛泽东就组织有经验的同志在草地里挖野菜,并乐观地称之为“神农氏尝百草”。他们挑出无毒可食的野菜供大家充饥,严禁个人乱采乱挖,以免误吃中毒,造成不必要的死亡。

  一天,毛泽东与休养连相遇了。看见已近花甲的老师徐特立站在草地上,正和年过半百的老战士谢觉哉推让半袋炒面。只听徐老说:“老谢啊,我听说你光发扬风格了,把自己的干粮让给小同志吃,落得今日断粮吃野菜的地步,我这儿还有二三斤炒面,你拿去吃吧!”

  “徐老啊,你的年纪比我大,多少天来我都看到你老是吃野菜,没有吃粮食,现在我怎么好意思吃下你剩下的干粮呢,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谢觉哉一边推让一边激动地说。

  “老谢啊,现在是我们讲客气的时候吗?”徐特立诚挚地说道,“我的体质比你好,吃点野菜,还能对付,可你如果再不吃点粮食就不行了,我怎么也不能看着你倒下去呀!”

  此情此景,使毛泽东心里泛起一阵阵说不出来的滋味。他双手捧着自己所剩不多的炒面走到这两位革命老人面前,激动地说:“谢老,你就收下徐老送的干粮吧!我是徐老的学生,就让我用这点干粮来孝敬恩师吧!”

  “不,不……你还是留给自己和子珍吃吧!”谢老和徐老几乎同时说。

  毛泽东只好转换话题。他突然发现徐老身上背着一个行囊,便惊奇地问:“徐老,你的马呢?”

  徐特立把头一昂,做出老当益壮的样子:“我们红军大学的三个学生病了,我就给自己的这头骡子找了个工作,让它驮着包袱、行李,给学生们减少一些负担。我的身体还行,走点路不要紧。”

  毛泽东刚一喊“警卫员!”谢觉哉就阻拦道:“主席,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操心了。”

  “那徐老的马……”

  “我们两人合用一匹马就够了。”接着,谢觉哉又解释道,“徐老不骑马,这本身就是一种精神力量。在行军中,战士们都喊着‘向徐老学习’呢!”

  此时此刻,毛泽东还能说什么呢!他从这两位革命老人身上,看到了中央红军的前途,看到了中国革命的希望!

  经过一天的艰苦行军,晚上到了宿营地,既无房子遮风避雨,又无干柴烤火取暖。疲劳不堪的战士只能找块比较干燥的地方,或拣些草叶子垫在湿地上,几个人背靠背地坐着睡觉。

  每当夜里狂风卷着雪花寒气袭来的时候,毛泽东就招呼大家赶快起身,开展唱歌、讲故事等篝火晚会活动,以此激发部队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组织思想和体力互助,发扬团结友爱精神,使红军战士度过了一个又一个草地上的不眠之夜,救活了一个又一个将要被风雪冻死的红军战士。

  一天晚上,毛泽东正要去看望休养连的同志,负责殿后任务的红三军团长彭德怀赶到了,他向毛泽东汇报了有关红军过草地的情况。当听说红军因缺衣少食减员过多时,毛泽东难过地摇摇头,随后又坚定地告诉彭德怀:要求助于精神的力量!

  毛泽东来到篝火旁,把自己的包袱、油布垫在地上,十分随便地坐了下来。为活跃气氛,彭德怀扯旗放炮似的大声说:“同志们!请毛主席给咱们讲个故事好不好?”

  休养连的同志一听便高兴地鼓掌欢迎。

  毛泽东站了起来,他用生动风趣的语言,讲述了几年来红军转战千里、迭克强敌的故事,总结红军胜利的经验,表现了一个伟大政治家和军事家的卓越风范,使指战员受到了很大的教育和鼓舞。

  毛泽东讲完后,他指着身旁的一个文绉绉的中年人大声说:“同志们,我们请成仿吾同志讲讲他留学的故事吧!”

  成仿吾听到毛泽东的点将之后,十分谦虚地讲述了自己早年留学日本,后来留学德国的经过,并以现身说法,讲述了一个知识分子追求理想、献身革命的成长过程,使大家听了以后很受感动。

  接着,毛泽东又兴致勃勃地大声说:“同志们,我听说蔡畅同志会唱法国歌曲,现在我们欢迎她给我们唱《马赛曲》好不好?”

  “好!”

  《马赛曲》是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的革命歌曲。一七九二年,在奥、普武装干涉法国革命的危机形势下,莱茵营的工兵中尉鲁日·德利尔为号召人民抵抗强暴所创作了一首名为《莱茵河军队战歌》的歌曲,演唱后迅速在共和军中传开。马赛营志愿军唱着这首歌进军巴黎,从此改称《马赛曲》。这首曾经对欧洲革命产生过巨大影响的战歌,一七九五年被定为法国国歌。

  随着红军指战员的热烈掌声,蔡畅走到篝火前边,她酝酿了一下情绪,就用法语放声唱了起来:

  前进,前进,祖国的儿郎,

  那光荣的时刻已来临。

  专制暴政在压迫着我们,

  我们祖国鲜血遍地……

  随着蔡畅的歌声,徐特立、成仿吾、董必武、谢觉哉、李伯钊等都情不自禁地跟着一起歌唱。顷刻之间,在这漫漫的草地夜空回荡着混声合唱《马赛曲》的歌声……

  “唱得好,唱得好!你们唱得实在太好了!”毛泽东激动地带头鼓掌,“我从你们的歌声中感到了力量,看到了希望!我想,董老是会同意我的说法的。”

  休养连指导员董必武是中国觉醒较早的大知识分子,同时又是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在这漫漫的草地之夜,他听着这不同凡响的《马赛曲》,当然会有很多感想的。

  董必武大声说:“主席讲得好!我是前清的秀才,民国初期的同盟会员,中国共产党的一大代表,做梦也不曾想到会在这茫茫的草地上唱《马赛曲》,而且是由蔡畅同志用法语领唱的。这不禁使我想起了中国妇女解放的先驱秋瑾……”

  对此,感慨万端的毛泽东也十分自豪地介绍道:“同志们,今天晚上和你们坐在一起的除了成仿吾同志外,还有大文学家冯雪峰、李一氓同志。茫茫草地,人才济济,这在中国历史上不仅是一个创举,而且也是中国文人的骄傲!”

  接着,他指着一位个头不高却十分干练的红军女干部说:“同志们,在你们当中还有大戏剧家李伯钊同志、危拱之同志,她们都是从苏联留学回来的女中豪杰。我提议,请伯钊同志给大家跳个苏联红军舞好不好?”

  “好!”

  危拱之取出口琴,吹响了悠扬的苏联红军舞曲。接着,李伯钊随乐起舞。在她的带动下,在苏联留过学的张闻天等人也加入了跳舞的行列。瞬间,草地篝火四周变成了跳舞的场地,疲劳而又饥饿的红军指战员精神焕发地跳起了苏联红军舞,他们把革命浪漫主义推向了高潮。

  这时,毛泽东侧首瞟了一眼彭德怀,发现他正在憨笑着观看红军指战员纵情跳舞,遂关切地问:“老彭啊,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得怎样了?”

  彭德怀想起了在过草地前夕,毛泽东把他请到毛儿盖,告诉他中央担心过草地的时候减员太多,又要应付紧急情况,在决定由哪个部队为三军殿后时颇费脑筋。是毛泽东亲自为红三军团争来的殿后任务。记得当时毛主席有些沉重地问:“老彭啊,红一军团为过草地的先锋部队,由剑英同志任先遣司令;红三军团殿后,就由你一个人负责,可以吗?”

  “请主席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另外,中央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把恩来和稼祥两位重病号交给你,他们的安全……”

  “就全包在我彭德怀身上了!”

  “这我就放心了。”

  此刻,彭德怀回想起这段经过以后,自然就知道毛泽东是在关心周恩来和王稼祥的身体情况,为此他向毛泽东作了详细汇报。彭德怀对毛泽东的感情确实不一般,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他知道,有毛泽东在,中国红军就有前途,中国革命就有希望。

  草地上的夜晚,潮湿阴冷,红军指战员围坐在篝火旁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有的战士干脆躺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因为横着睡比竖着睡既解乏又扛饿。

  砰砰砰……一阵激烈的枪声划破了草地上宁静的夜空,惊醒了刚刚入睡的红军战士。彭德怀迅速派人去打听情况,原来是敌人的一股骑兵从后面追上来了,打散了红军的后卫部队,正在迅猛地往前冲击。

  彭德怀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有料到在这茫茫无际的大草地居然还会有敌兵出现。幸亏发现得早,不然前面的毛泽东和总前委就危险了,于是他立即带领一团去接应。经过一阵激战后,终于打退了追尾骚扰的敌兵。

  彭德怀怒气冲冲地找到被冲散的部队,一见到他们的团长和政委就破口大骂:“你们长有几个脑袋?晓得前面是哪部分吗?”

  团长说:“知道,是毛主席和总前委。”

  “为么子把敌人放进来,你们手里拿的是烧火棍?”

  “部队太疲劳,敌人是偷袭的。”

  “为么子不派出警戒,要是出了问题,该杀你们的头。你们要知道毛主席在前边,如果你们把敌人放过去,那会造成么子后果?狗胆包天呀?这是犯罪行为!”

  彭德怀撅起他那肥厚的嘴巴,像一门大炮高高伸出去,但没有再发射炮弹。当他看到干部战士饥饿疲劳又满脸羞愧的样子,就放低了声音:“是苦了一点,不光你们,毛主席也两天没得东西吃了。我们不能因为苦就放弃保卫党中央的安全。记住这次教训,下次再犯,你们当团长营长连长的小心脑壳。”

  九月十二日,在甘肃省迭部县俄界的一座藏族经堂里,中央政治局召开了紧急扩大会议。鉴于张国焘的分裂活动,会议改变了原来创造以岷州为中心的陕甘革命根据地的战略方针,决定首先打到甘东或陕北去,以便得到苏联的帮助,整顿和休养队伍,创建根据地。为此决定,将红一、三军团改为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支队,以彭德怀为司令员、毛泽东为政委,下辖三个纵队,继续北上。

  九月下旬的一天,红军陕甘支队经过一天的行军,于下午四点多钟抵达一个名叫北洋城的地方。北洋城名义上叫“城”,实际上是个巴掌大的地方,土围子里只有四五间土头土脑的民房,浑身上下没有一块砖瓦。

  毛泽东走进土围子四处看了一下,然后用手指着靠近土围子大门的那间草房对大家说:“我们在这里开个会,有件重要的事要商量一下。”

  房子里四壁空空,房东听说“红匪”要来早就躲到深山老林里去了。毛泽东他们走进屋子,几只麻雀呼拉一声挤着飞出房门,好像是在有意腾让场地。

  毛泽东找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刚才聂荣臻派人给我们送好消息来了!”毛泽东翻开皱巴巴的报纸,手指着一块地方喜形于色地对大家说,“我们快到家了!”

  “什么?”大家惊奇地问,“你说的是什么家呀?”

  “一个真正的家,我们的远征快要结束了!”毛泽东兴奋地说。他把报纸递给周恩来,其他人急忙把头伸过来,好像是在围看一盘难解难分的棋局。

  原来这是一张国民党的《山西日报》,从报上的一则“剿赤”消息上得知:陕北有块颇大的红色根据地,刘志丹和徐海东领导的红军就在那里。

  长征以前人们都知道陕北有个苏区,长征开始以后人们就不知道它是否还存在,今天从这张报纸上得知这个苏区不仅存在,而且近在眼前,中央红军已经到了它的家门口,现在再也不用为在哪儿建立根据地伤神费脑了。大家顿时眉开眼笑,高兴得合不拢嘴。

  毛泽东将一支土法制作的烟卷送到嘴边,一道火光闪过,烟气从他的唇齿间呼呼淌出。接着腾腾烟雾浮上他的头顶,维持着他那非同一般的大脑的高度兴奋。

  正当屋里的人欢言不尽的时候,敌人的一架轰炸机擦着山头超低空飞了过来。看着飞机离北洋城越来越近,警戒在土围子外边的一个司号员立刻吹响了防空号。

  敌机在北洋城周围来回盘旋,好像它已知道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正在土围子里开会似的。只见机身一摇,从它的肚子下面掉下几颗炸弹。

  轰轰轰,随着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弹爆炸了。大地强烈地颤抖着,一股尘土和硝烟腾空而起,土围子顿时变成了一片浓烟滚滚的火海。

  趴在土围子大门旁边的警卫战士,怒视着低空盘旋的飞机,着急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们不知道毛泽东和其他中央首长是死是活,手心里攥着一把汗。

  轰轰轰,又是几声巨响,警卫战士觉得身子被猛的推了一下,附近的房子也被推得摇摇晃晃。他们抬头一看,还好,这几颗炸弹是在土围子外面爆炸的。

  敌机刚刚掉头离去,从地上一跃而起的警卫战士像旋风一般冲进土了围子。

  土围子中硝烟还未散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气味。除了靠近围子大门的一间房子完好无损外,其它几间房子均被炸弹击中,梁倒屋塌,浓烟滚滚。

  警卫战士见此情景,一个个被吓得目瞪口呆,倒吸凉气,心中哀叹:“这回可完了!”

  这时,陆定一从房子里走出来,当他看到其它几间房子被大火燃烧后,就哈哈大笑起来,不无庆幸地说:“真是马克思在天显灵啊!”从陆定一这句轻松的话语中,警卫战士知道毛泽东和其他中央首长肯定都安然无恙,于是悬在半空的心才实实在在地落了地。

  他们把炮弹打光了就不打了

  红军“按图索骥”来到了保安县吴起镇与陕北红军会师。一九三六年新年过后,针对陕北地贫、人穷、兵源缺的特定条件,毛泽东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提出了“以发展求巩固”的战略方针,“下极大决心到山西”以扩大抗日力量及主力红军。会议决定:将中央红军即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的主力和由刘志丹领导的陕北红军改编为“中国人民红军抗日先锋军”。

  毛泽东率领东征部队从瓦窑堡出发,经延川到达延长县县城。一月底,他主持召开军委扩大会议并作了报告,进一步阐明发展与巩固的关系,以解除部分干部头脑中存在的红军主力东征会影响陕甘根据地巩固的顾虑,也批评了李德等人所谓东征是“想挑起日苏战争”的错误观点。会议进一步统一了思想,加快了东征的战备步伐。

  二月三日天刚蒙蒙亮,东征部队迎着初升的朝霞向延长县清涧方向进发了。毛泽东身边除了黄有凤秘书和几个机要员、报务员外,再就是一个警卫班。刚过春节,天气寒冷,山背面和山沟里还铺着一层白白的积雪。毛泽东穿着一件灰布棉大衣、一双旧棉鞋,拄着一根柳木棍走在队伍的前面。

  一天下午,部队到达离黄河不到半天路程的一个小山村——清涧县的袁家沟,部队暂时住了下来。这时恰好下了一场大雪,大地白茫茫的像平展着的一张白纸,毛泽东心境极好,即兴填写了一首词《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在渡河作战的准备工作中,毛泽东觉得东征的力量略嫌单薄,军力还须更加集中,于是致电留守后方的周恩来,提出:“不论从战略上,从战役上,从消灭山西敌人上,从消灭陕北敌人上,均须集中全力争取东面胜利。”要求红二十八军主力东移到吴堡附近,第一步乘国民党晋绥军第七十二师撤退时,肃清这一带的残敌;第二步相机渡河。他们还建议周恩来暂移清涧县委驻地,指挥部队,争取群众,以保持东西两岸前后方的运输和渡河点。

  从二月十八日晚八时开始,红一军团、红十五军团分别从陕西绥德县沟口、清涧县河口等地强渡黄河,一举突破阎锡山晋绥军的防线,占领了山西境内三交、留誉、义牒等乡镇。过河不到五天,已控制宽五十公里、纵深三十五公里的地区。到二十五日,已消灭、击溃晋绥军五个团,缴获各种武器八百余件,俘敌一千二百余人。

  山西,是阎锡山长期经营的老巢,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当听说红军已突破黄河天险杀到了他的地盘,十分恼怒,立即调集十四个旅的兵力,编成四个纵队从南、北、东三面向抗日先锋军发起反击。

  毛泽东一过黄河,总部随十五军团进至孝义以西之大麦郊,一军团也迅速向这一带靠拢。此时,驻守孝义、介休等地的阎锡山部队也在向这一带集结,企图将抗日先锋军阻止于同蒲铁路以西。种种迹象表明:一场大的会战就要发生了。

  三月十日,战斗打响了,战况空前激烈。总部指挥阵地设在大麦郊北面郭家掌的一座小山上,毛泽东留守阵地亲自指挥战斗,他时而蹲在掩体里查看地图,时而跃出掩体站在山头上观察前方的战况。

  郭家掌对面就是敌人据守的兑九峪,从左前方敌人打过来的炮弹不停地落在指挥所附近,爆炸后卷起的泥土像冰雹一般飘落在毛泽东、彭德怀的身上。警卫人员劝首长暂时隐蔽一下,但毛泽东依然镇定自若地站在山头上观战,好像是在欣赏一场足球赛。

  下午三点多钟,总部一科的余参谋发现前面山沟里冒出一股敌人,正利用死角十分隐蔽地往郭家掌山上偷袭。大家顿时紧张起来了,难道敌人已发现我们的指挥中心?

  在总部指挥阵地上,毛泽东身边只有几个参谋和警卫战士,并没有什么作战部队,如果敌人真的冲上来了,那后果就不堪设想。情况万分紧急,余参谋一边组织警卫战士到前面山坡上去阻击敌人,一边再三劝说毛泽东到阵地后面的土洞子里暂时避一下。

  不大一会儿,山坡上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子弹哗哗地打到山顶上,扬起一股烟尘。偷袭之敌遭到迎面而来的突然打击顿时乱了阵脚,还没占到便宜就往回逃跑,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战斗尚未打响之前,据情报报告兑九峪的敌人只有四个团,因此准备集中红军主力吃掉它,后来在交战中发现正面之敌是十四个团,并且都占据着有利地形。“打不赢就走”是毛泽东的作战指挥特色,在敌强我弱的情势下,为了避免得不偿失的消耗战,毛泽东当机立断,下令撤出战斗。

  兑九峪战斗消灭了敌人两个团,为红军向前挺进打开了一条通道。情况不明的阎锡山怕蚀掉自己的老本,在红军准备转移的当天晚上也命令他的部队缩回汾阳、孝义、介休等几个县城,一边组织反动地方民团配合其主力沿同蒲路、汾河严密设防,阻止我军继续东进,一边给南京发电,请求蒋介石火速增援。

  几天以后,总部转移到双池镇。一个新的军事行动开始了,抗日先锋军一分为三:十五军团分兵北上;一军团沿同蒲路南下;总部离开了红军的主力,只带一个特务团(两个连兵力)、一部电台和少量参谋警卫人员,一共不到五百人,开始向晋西一带转移。

  这一下可叫人捉摸不透了:红军分兵南下北上,服从什么战略目的?总部离开红军主力,又要到哪里去呢?而且毛泽东身边的人这么少,又是在封建军阀统治了二十多年的新区活动……

  但是大家都坚信不移的认为:毛泽东的每一步棋都不是随便走的。正面之敌既然大大超过我们,一口吃不下去,那么一定又是去寻找他的弱点,叫他捂住脑袋捂不住屁股。我们的部队不是又要运动了吗?只要一运动开,就会出现好的转机,就会打开新的局面。

  总部和直属队几乎天天行军,每到一地都要发动群众,打土豪、扩军、筹款。一天,毛泽东召集特务团和电台的干部一起开会,他在会上说:“左右两路军已经胜利地打出去了,我们是中路军,中路军队伍虽小,但是要做大事情。”

  毛泽东停下来抽了一口烟,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接着说:“现在敌人驻守汾阳、孝义、介休等地的二十几个团肯定要出来扫荡我们,要把我们在晋西的红军赶回陕北去。好,就让他来扫荡吧!可是我们暂时还不想回陕北去,而且要在晋西一带跟他们兜圈子,你们要准备多跑路哟!”

  毛泽东没有说明“兜圈子”是为了什么,但是历史的经验告诉大家,毛泽东是从来不会叫战士跑冤枉路的。走吧,跟着毛主席走,天就不会塌下来!

  不几天,敌人果然找上门来了,二十几个团纷纷向中路军追踪而来。侦察班和敌人接上一次火算是挂上了钩,以后这支小小的队伍就像一个小牧童牵着一条大水牛,在晋西一带转悠开了。

  起初,行动的路线飘忽不定,时而向北,时而向南,时而向西,大都在孝义、灵石以西,中阳以南,石楼、隰县以东的范围内转来转去。后来敌人齐头并进,中路军便一路往西把敌人直往黄河边上牵。离黄河越近部队和敌人之间的距离也就越短,每天敌我双方的宿营地相距只有几公里。

  由于红军善于做群众工作,群众也热爱自己的子弟兵,消息封锁得极好,尽管红军迫敌而居,敌人却一直摸不清红军的底细。可是有一天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总部有一名掉队的新战士被敌人俘获,第二天太原和南京的电台便开始漫天吹牛:“晋西共匪已被国军击败,据俘匪供称毛泽东仅率少数残匪落荒而逃……”

  大家听了都觉得荒唐可笑,敌人只抓住一名红军掉队的战士,居然厚颜无耻地吹开了“胜利”!可是敌人毕竟知道了红军的行踪,他们追得越来越紧了。

  就在掉队战士被俘的第二天上午,总部离开大路准备向山里转移,刚刚爬上一个山头,后面的警卫排就发现了敌情。大家回头一看,只见山下四五里远的山沟里扬起一溜烟尘,在骑兵后边出现大约两个连的部队。大家顿时紧张起来,有枪的拿枪,有手榴弹的拿手榴弹,立即做好了战斗准备。

  停住脚步的毛泽东不动声色地向山下观察一会儿,然后镇定自若地说:“敌人欺侮我们人少哩!好,就在这里叫他见识见识我们吧!”说完,他一边叫参谋派出警卫排带两挺轻机枪到山坡上去阻击敌人,一边吩咐电台的监护排到山顶上去警戒,其余的人都到山对面老乡的窑洞里去烧开水。

  警卫排走了不大一会儿,山下就砰砰呛呛地打开了。不明情况的敌人骑兵被当头一击顿时晕头转向,以为遇到了红军的大部队,赶紧勒马往回跑,把后边的两个轻装步兵连也一下子给冲垮了。

  敌人逃走后,大家坐在山头上喝开水,吃干粮。一个刚从阎锡山队伍中被解放过来的报务员心有余悸地说:“好险呀!幸亏敌人逃跑了,要是真的打起来,我们可就惨了。”

  电台监护排长虎着脸表示不同意:“有什么可怕的,敌人才四个连,我们用一个团的主力打他,保险没问题,再说有主席在这里指挥哩!”

  毛泽东也在喝开水,吃干粮。他一边吃一边向远处了望,好像在欣赏周围的景致,又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看到他那悠然自得的神色,大家都像服了一颗定心丸,心里踏实多了。

  晚上,部队在一个山村宿营。就在疲劳不堪的战士刚刚进入梦乡时,敌人的山炮和迫击炮打过来了。不知是敌人知道红军宿营的位置了,还是胡乱放炮进行火力侦察,总之炮声不断,炮弹落在村子附近。有两发炮弹掉到特务团住的窑洞上面,震得满窑洞尘土飞扬。

  看着敌人没完没了地打炮,大家都担心毛泽东的安全。黄秘书走进窑洞催促说:“主席,快走吧!敌人不停地打炮,这里太危险了。”

  毛泽东说:“慌什么!等一会儿再说,等他们把炮弹打光了就不打了。”

  果然,敌人打了几炮以后就停下来了,毛泽东这才不慌不忙地起身转移。

  走了一段路程,听后边赶上来的侦察员说:“好危险啊,毛主席走后不久敌人又打炮了,有两发炮弹就落在毛主席住的窑洞附近,只有几米远!”

  大家有点后怕,但又十分庆幸,有人开玩笑说:“主席不走他瞎打,主席说走他就乖乖停下来,主席走开了他又接着打,连敌人的大炮也听主席指挥哩!”

  但大家却不能不暗中担心总部和毛泽东的安全:总部一直在敌人的包围圈里转来转去,距离红军主力又不是一天两天的路程,万一被敌人发觉了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毛泽东大概看出了大家的这种顾虑。

  一天宿营较早,毛泽东来看望电台的同志,询问一些情况后就笑着问:“这些天,你们有点提心吊胆吧?”

  毛泽东不等大家回答又接着说:“阎锡山的队伍战斗力不强看来是名不虚传,我们一过黄河他们就把沿河堡垒丢掉了。他的‘满天飞’部队跟我们一军团一碰就变成了‘满山飞’,看来也不经打。我们摸到了他这个底,所以敢欺侮他。”

  毛泽东那种战略上蔑视敌人的英勇气概,使大家增强了百倍的信心,增添了无穷的力量。末了,他鼓励大家说:“只要你们电台的工作做好了,把所有来往的电报及时地收进来发出去,使我们能如实掌握敌我双方的最新情况,在安全上就不会出问题。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这时,敌人的追兵已经平推到黄河岸边,红军瞅准敌人的缝隙大胆地折回来向东穿插。急行军一天又连续走了大半夜,一下子把敌人甩开老远。敌人在黄河岸边扑了个空,他们看见几只货船停在黄河西岸,以为红军渡河回陕北了。

  于是第二天,太原电台的广播里又开始胡乱吹牛:“晋西共匪已被肃清,所剩残余已窜回陕北老窝……”其实,红军已从敌人的胳肢窝里抄到他屁股后面去了,愚蠢的敌人还在白日做梦呢!

  就在敌人吹牛放炮的同时,毛泽东给十五军团发了一份电报。不久,就听到十五军团在中阳县东南的师庄村歼灭敌人一个团和一个炮兵营的胜利消息。事后大家才知道,原来毛泽东趁敌人只顾追赶晋西红军的有利时机,要十五军团派一部分部队猛追晋西敌人的屁股,截住这股敌军的后卫部队,打了一个漂亮的歼灭战,还活捉一名团长。

  正当红一、红十五军团分别南下和北上时,蒋介石为了阻拦红军的东进,调遣了十个师的兵力开进山西,派陈诚协助阎锡山指挥作战;命令黄河以西的国民党军队同他配合,企图封锁黄河、消灭东征的红军、摧毁陕甘革命根据地。这一次,阎锡山没有拒绝国民党中央军进入山西的行动。

  鉴于敌我双方在山西的军事力量对比发生了重大变化,毛泽东、彭德怀命令南下、北上的两个军团在抗击敌军的进攻中向晋西地区收缩集中,并命令中路军控制有关的黄河渡口。考虑到“东面情况已根本发生变化,丧失了继续作战的可能,为稳固计”,党中央和毛泽东决定红军回师陕北。

  四月底,从风陵渡渡河北上的敌先头步兵师已插到我左右两路军的前面,企图抢占黄河渡口,切断我回师之路。这时,毛泽东尚在河东等待红军主力,总部离敌人的先头部队很近。为了避免在渡河以前与敌纠缠延缓整个西渡计划,毛泽东给敌先头师师长写了一封信。信上首先对敌师长晓以民族大义,指出国共两军一兵一枪的消耗都是我国国防力量的损失,宣传我党停止内战、团结抗日、拯救国家民族危亡的政策。然后警告他:“必须现地停止,不准再向前移动,以免被歼……”

  不知是爱国之心的驱使,还是害怕被歼,敌先头师师长乖乖地遵守了毛泽东的“命令”,没敢再向前推进他的队伍。

  这次历时七十五天的东征,共消灭国民党军七个团,俘敌四千余人,缴枪四千余枝,炮二十余门;取得渡河作战的经验,提高了部队的战斗力;迫使原来侵入陕北的晋绥军撤回山西,巩固了陕北根据地的东部地区;红军扩增新兵八千多人,筹款三十多万元;在山西建立了一些抗日游击队和游击区,为以后开辟抗日根据地打下了基础。

  敌来我走

  红军回师陕北后,毛泽东在延长县的太相寺主持召开了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会议决定:以红一方面军主力一万三千余人组成西路野战军,由彭德怀司令员兼政委,向陕甘宁边界地区进军,其余部队留在南线、东线牵制国民党军队,以掩护红军主力西征和保卫陕甘根据地。

  五月二十日,毛泽东率领中央机关向瓦窑堡进发。临行的前一天,毛泽东指示身边的工作人员要认真检查群众纪律,把老乡的窑洞、院子打扫干净,把东西摆放整齐,把水缸挑满水……大家遵照毛泽东的指示都一件一件地落实了。

  看到红军紧张有序地忙里忙外,老乡们猜出毛主席要走了,都不约而同地走出家门为他送行。当毛泽东走出院门时,人们已自动站好了长长的两行队伍。毛泽东一边走,一边向老乡们挥手告别。那热烈感人的情景,充分体现了人民群众对自己领袖的无比敬仰和爱戴。

  为了缩小行动目标,保证首长安全,与毛泽东同行的只有他身边的几个工作人员。挑夫班的同志挑着铁皮文件箱和简单的行李,马夫同志牵着一匹小黄马,警卫员就在毛泽东的鞍前马后寸步不离地警戒着。这支小小的队伍,就这样徒步行进在纵横交错的沟壑里和蜿蜒崎岖的山道上。

  毛泽东行军很少骑马,总是和大家一起步行。毛泽东很喜欢他的小黄马,它是长征路上的一个战利品,体形很好,身长适度,高矮相宜,除了脊背上的长毛是黑的外通身上下都黄得闪光,看上去很精干,走起路来稳似行船,爬山涉水很有力气,枪炮轰鸣不受惊吓,的确是一匹经过严格训练的好战马。部队每到宿营地,毛泽东都会叮嘱工作人员好好照料它。

  毛泽东带领战士们时而穿沟走川,时而爬坡越岭。当空的骄阳肆无忌惮地照射着行军的队伍,没走多久战士们就汗流浃背了。警卫员贺清华看到毛泽东脸上滚下了汗珠,就想劝他休息一下,可向四下里瞧瞧,周围都是光秃秃的黄土地,没有一棵树,怎么也找不到既能歇凉又可隐蔽的地方,只好先把身上背着的一把雨伞取下来,送给毛泽东遮挡烈日。

  毛泽东没有接伞,只是放慢了脚步,抬头望着蓝天白云,忽然觉得天高地远,心中无比的畅快。他转过脸来亲切和蔼地对贺清华说:“我不用,你自己打上吧!”

  这怎么行呢?贺清华心想:主席啊,您刚到陕北不久,我呢,在这里土生土长,早就习惯了。再说,这伞我怎么能打呢。于是又把雨伞递过去说:“主席,我不热,还是您打上吧!”

  毛泽东仍然没有接伞,看看大伙儿,微笑着摇了摇头,就迈开大步向前赶路了。

  贺清华紧跟几步,心里七上八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总觉得自己没有尽到责任。

  这一天,在夕阳西下、夜幕将临的时候,他们在一个小村子住下来了。毛泽东简单地吃了一点饭,不顾一天的鞍马劳顿,就在窑洞里点起油灯,拿出纸笔和文件,就聚精会神地办起公来,一直到深夜。

  第二天又是一个好天气,风和日丽,湛蓝的天空缀着几朵白云,时而挡住太阳,时而飘向远方,让金色的阳光洒满沟沟坎坎。漫山遍野的幼苗、青草,显得格外娇嫩青翠,岭上的桃树、杏树硕果累累,满坡的枣树花满枝头,山涧里的溪流在叮叮咚咚地欢唱着,这一切都像是在欢迎凯旋而归的毛泽东。

  一路上,毛泽东谈笑风生,讲了许多幽默风趣的故事,逗得大家笑个不停。大家忘记了行军的辛苦,一点儿不觉得寂寞和疲劳。听说快到永坪了,毛泽东就问贺清华:“永坪是你的家乡吧?路过永坪的时候,你可以回家去看看。”

  “永坪离我家贺家崖还有好几十里呢!”

  “噢,那就等咱们到了瓦窑堡之后,给你几天假吧。”过了一会儿,毛泽东又问贺清华,“你不是到过瓦窑堡吗?”

  “到过,在城里二道街给一个杂货铺老板当小伙计。”

  毛泽东听了之后,若有所思地重复一遍:“二道街?”

  后来贺清华才知道,东征之前毛泽东曾住在二道街,和贺清华当小伙计的那个杂货铺正对门。

  毛泽东又说:“你对瓦窑堡很熟悉嘛!给那个老板干活好不好哇?”

  “不好。”贺清华把以前挨打受骂、吃不饱穿不暖的苦日子一五一十地诉说一遍,一直说到家乡“闹红”参加革命当红军。

  毛泽东听着,不时插话,告诉他穷人为什么受富人欺压,为什么要起来革命和革命一定会成功的道理。贺清华觉得眼前明亮了许多,就这样一边谈一边走,不知不觉翻过了几座山梁。

  过了永坪,来到源流湾,这里是川道,比较开阔。忽然从远方传来嗡嗡的马达声,大家不约而同地喊道:“飞机!”于是都抬起头来循声搜索。不知是谁先看到了,大声喊道:“在那里!”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架飞机像只绿头苍蝇在空中窜来窜去,正在寻找攻击的目标。

  自从东征以来,几乎每天都有敌机对红军追踪侦察,但每次都被毛泽东巧妙地躲开了,这次与敌机相遇,虽然大家都担心毛泽东的安全,但并不惊慌,沉着冷静地等候着毛泽东下命令。毛泽东抬头看了一眼敌机飞行的方向,然后镇定自若地说:“大家散开!找个地方歇一歇,不要让它发现我们。”

  在路旁的沟边正好有一孔废窑洞,贺清华快步跑进去,看没有坍塌的危险,就回来请毛泽东到里面隐蔽。他们留下一个人在外面警戒,监视敌机,其余的人全部进洞休息。

  毛泽东坐在地上点燃一支烟,与警卫员拉起了家常。过了一会儿轰鸣声小了,飞机渐渐消失在远方。毛泽东通过“隐蔽所”的门洞向高空看了一眼,诙谐地说:“敌机飞走了,我们也休息好了。它要是赖在这里不走,我们就把它打下来,吃一顿飞机肉。你们吃过飞机肉吗?”

  毛泽东的幽默逗得大家捧腹大笑,欢快的笑声在窑洞里回荡着。

  当毛泽东走进枣树梁的时候,远远看见骑兵列队在那里迎候。毛泽东检阅完骑兵,就向山下走去。先期到达瓦窑堡的周恩来副主席和中央机关首长都在山下迎候,毛泽东和他们一一握手。

  欢迎的场面很大,路边拥满了热情的群众,学生们打着洋鼓吹着洋号,此起彼伏的口号声在山间回响。毛泽东缓步走在欢迎的队伍中,微笑着频频向人群招手致意,和陪同的首长一起走进了瓦窑堡的南大门。

  毛泽东住的院子在南河滩的一个巷子里,一排五孔窑洞,中间的一孔是办公室和宿舍,靠近左边的一孔是会议室,里面有一个三屉桌,还有两只铁皮箱。土炕前边有一个小小的“地下室”,面积不足二平方米,每当拉响防空警报时,毛泽东就在这里隐蔽办公。

  这一段时间毛泽东很忙,经常是整日地待在窑洞里工作。夜深人静时,可以从窗户上看到毛泽东坐在油灯旁写作的身影,那盏油灯的光亮透过窗棂,与天上的明月争相辉映。

  六月中旬,东北军兵分三路向瓦窑堡发动进攻。毛泽东、周恩来电告彭德怀“估计到瓦窑堡迟早必失,我军决定撤空瓦市,准备作战”。

  当时,正是抗日战争爆发的前夕,党的中心任务是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实现全面抗战。瓦窑堡到处张贴着“团结一致,枪口对外!”“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标语,这些纸张鲜艳的标语把小城打扮得五彩缤纷,充满着浓郁的抗战气氛。但是,蒋介石仍然坚持他的“攘外必先安内”的反共卖国政策,国民党反动军队和当地的地主武装不断向红军发动进攻。

  六月二十一日,这一天恰好是农历五月初五,即我国民间的传统节日——端午节。每到这一天,瓦窑堡家家户户都要挂艾蒿,包粽子。工作一夜的毛泽东正在睡觉,大部队已经转移,警卫员也做好了撤离的一切准备,只等毛泽东一起床,便立即出发。

  砰砰砰……突然从西北方向传来几声枪响。

  枪响,在战争年代本来算不了什么。但红军指战员一向纪律严明,加上子弹异常匮乏,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他们是不会随便开枪的。瓦窑堡是中共中央的所在地,更不能随便开枪。

  贺清华听到枪响以后,感觉情况不对,急忙跑进窑洞轻声叫道:“主席,主席!”

  酣睡中的毛泽东听到贺清华的呼唤,一下子坐了起来。因为他知道在没有特别紧急的情况下,警卫员是不会打扰他睡觉的。

  “什么事?”毛泽东定了定神。

  “主席,可能有敌情,安定川那边在打枪。”

  毛泽东呼的一声从床上下来,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图前,看了一会儿转身向贺清华招招手:“请参谋长来!”

  贺清华跑到隔壁去找参谋长张云逸,结果没找到。原来,时刻保持高度警惕的张参谋长一听到枪声,便亲自带领通信连、保卫队、红军大学的学生以及保卫局等凡是能参加战斗的人员,赶往西门外同敌人作战去了。

  这时,枪声变得密集了,从枪声的激烈程度可以判断来的敌人不少,可又不知道交战的具体情况,警卫员心急如焚。红军主力已经踏上征程,毛泽东身边仅有一个通信连和保卫队以及“红大”的学生百把人,人少、枪少、子弹少,每人只有两三粒土造的子弹和很少的一点手榴弹。一旦敌人打进城来,那可就糟了!

  不一会儿,张参谋长骑马从火线上回来了,他气喘吁吁地向毛泽东报告:“敌人是驻守石湾的一个炮兵营和一部分地主武装,有上千人。不仅人多,他们的火力也强,敌我力量悬殊,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我看最好现在就转移。”

  “主席,这次是突然袭击,我想战士们很难坚守很长时间,咱们赶快转移吧。”匆匆而来的周恩来也劝毛泽东。

  毛泽东沉思片刻,然后镇定自若地说:“别着急,叫战士们再抵挡一阵子,马上转移机关和其他同志。等他们撤完了,我们再走也不迟。”说完,毛泽东与周恩来、张云逸又一起来到地图旁,研究如何撤退的问题。

  这时,西门外的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更为激烈,而且响声越来越近。几个警卫员早已把毛泽东的文件、用具收拾好,牵来了小黄马,随时等待毛泽东出发。看到毛泽东还在和周副主席、张参谋长没完没了地研究工作,贺清华便走进窑洞,请求说:“主席,该走了吧!敌人就要从西边进城了。”

  毛泽东侧过身子不慌不忙地说:“没关系,敌人从西门进来,咱们就从南门出去嘛,等敌人来了我们再走。”

  贺清华只好又回到院子里,心里慌乱如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摸摸小黄马,又看看毛泽东的行装。他爬上毛泽东住的窑洞顶上,向枪声最激烈的米粮山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冒起了滚滚尘烟,敌人快要冲进城里了。

  贺清华连滚带爬从窑洞顶上跳下来,把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报告给毛泽东:“一分钟也不能耽搁了,再晚一会儿敌人就要攻进来,就没有机会出城了。”

  大家都感到情况紧急,再三请毛泽东动身。毛泽东却平静如水地问:“机关都走了没有?”

  “早就走了!就你不性急。”

  “主席,动身吧!”周恩来和张云逸也在催促着。

  毛泽东又仔细检查一遍窑洞,见没有遗落的文件和其它什么东西,然后说:“看来不走是不行了,小鬼们下命令了。好,咱们现在就走。”

  离开后河滩,走进二道街。大街上空寂寥落,不见有人走动。敌人的子弹嗖嗖嗖地从头顶飞过,大家手心里捏着一把汗,心脏都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看看毛泽东,他始终那样镇静自若、从容不迫,也不骑马,跟平常行军一样不急不忙地迈着步子,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枪声。当他们走到南门时,果然不出毛泽东所料,敌人已从西门蜂拥而进,枪炮声、厮杀声震耳欲聋。

  与敌人“失之交臂”的毛泽东大摇大摆地走出南门,忽然发现有人从半山坡上顺着城墙根背下来一名伤员。贺清华认出伤员是保卫局的李科长,他的伤势很重,由于失血过多,脸色煞白,呼吸微弱,已经昏迷过去了。

  毛泽东不顾头顶上横飞的子弹,蹲下身来仔细查看伤员的伤口。他招手叫把自己的担架抬过来,让伤员躺在上面,伤员身上不断地滴着鲜血,染红了铺在担架上的毛泽东的被褥。

  这时,伤员醒了过来,微微睁开眼睛,一见毛泽东在他面前,不禁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毛主席还留在后边!但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吃力地摆摆手示意毛泽东赶快离开。毛泽东亲切地安慰了他,转身嘱咐抬担架的战士路上要小心,好好照护伤员。直到担架走远了,毛泽东才移动自己的脚步。

  出城后沿着公路走了一会儿,就拐进一条黄土沟。这条沟有一人多深,周围长满了灌木,隐蔽性极好。毛泽东一走进沟里,警卫员们紧张的心情才略微松弛一些。

  日落西山,夜色降临,周围景物逐渐模糊。突然,黄土沟左侧的沟沿上有响声,可能是沿沟搜索的敌人向这里走来。警卫员的神经一下子又绷紧了,个个握枪在手,子弹上膛,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同志们,沉住气!不要先开枪。敌人没有什么可怕的,他们发现不了我们!”毛泽东低声安慰神情紧张的警卫战士。

  一个警卫员把毛泽东拉进较深的沟坎内隐蔽起来,其余的警卫员严密监视敌人的行动。不一会儿,骂骂咧咧的敌人脚步杂沓地经过了他们头顶,到附近老百姓的窑洞里抢东西去了。这时,转危为安的毛泽东和警卫战士才起身去追赶前面的队伍。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武立金著的毛泽东遇险实录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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