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南投入重兵,从三面向中共中央所在地延安发动进攻。胆大过人的毛泽东最后一个撤离延安,他要看看胡宗南的兵长得什么样。背山面水,兵家大忌。面对刘戡的十万追兵,毛泽东大喝一声:怕什么?就在这里竖块牌子,写上“毛泽东由此上山”。
看到胡宗南的兵再走
国民党军队在全面进攻受挫的情况下,于一九四七年三月调整了他的战略战术,变全面进攻为重点进攻。蒋介石在陕北投入了胡宗南等部二十五万人的兵力,采用“蛇蜕皮”、“方阵式”等进军方法,从南、北、西三面向中共中央和解放军总部所在地延安发动凶猛的攻势。
当时,人民解放军西北战场上的部队只有两万来人,在敌众我寡的情势下,毛泽东从整个战局出发,根据“存人失地,地终可得”的原则作出了主动撤离延安的战略决策,决定在山高路险的陕北高原用“蘑菇战术”对付数十倍于我的强敌。
延安是闻名世界的中国革命指挥中心,也是全国人民心中的革命圣地。要把延安不加条件地让给蒋介石,不少干部、战士在感情上一下子难以接受。针对这一实际情况,毛泽东在他的办公窑洞里接见了保卫延安的新四旅部分旅团干部。
毛泽东与大家一一握手后,亲切地请他们都坐下,然后拿出两包香烟笑吟吟地说:“请大家抽烟,两种烟随便抽,这一种是咱们自己生产的,那一种是日本人送给咱们的!”
由于毛泽东说话和气,平易近人,干部与领袖之间的关系就一下子拉近了距离,气氛很快变得热烈、活跃起来。
毛泽东抽了一口“丰收”牌香烟,环视一下在座的各级干部:“我们要暂时撤离延安,你们怎么看这个问题呀?”
副旅长程悦长说:“大家都拥护中央的决定,不过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敢保不让敌人打到延安来。”
毛泽东又问:“战士们都有些什么想法?”
十六团团长袁学凯说:“战士们认为不在这里好好打上一仗,就把延安白白地让给敌人,他们有些不甘心呢!”
毛泽东哈哈大笑:“现在我们的部队在前面打得很激烈,阻止敌人一天进不了几里地。敌人来了,你们完全可以在这里放上几枪,表示‘欢迎’胡宗南嘛!告诉他:我们走了,延安这个包袱就送给你胡宗南背上吧!”
窑洞里轰然大笑,笑声像一阵龙卷风盘旋上升,冲出门窗,在黄土高原上荡漾。
等大家乐过之后,毛泽东意味深长地说:“延安是党中央的所在地,我们要主动放弃它,战士们肯定会有些反应,当然敌人的反应更大。我们的中央搬了家,他们就会叫嚷共产党垮台了。一切反动派都喜欢造谣,喜欢无事生非,他们要是进占了延安,更该胡乱吹牛了。蒋介石可能还要开一个庆祝会,庆祝他们的‘胜利’呢!”
说到这里,毛泽东爽朗地笑了起来。其他人受到毛泽东的感染,也都跟着大笑起来。
毛泽东接着说下去:“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将来人们会看到,蒋介石占领延安,绝不是他们的胜利,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们吃亏倒霉的时候就要到了。”
毛泽东给大家详细分析了各个解放区的形势,扳着指头历数过去的八个月中蒋介石损兵折将的数目,指出国民党能用于进攻解放区的兵力越来越少,因此才被迫放弃全面进攻,转向山东和陕北实行所谓的“重点进攻”。毛泽东还谈了国民党在政治上、经济上的失败和危机,断言中国人民的胜利为期不远了。
毛泽东的分析精辟、透彻、深刻,说得又浅显明了,时而插入一些幽默风趣的话语,使大家听得入了神,浑身增添了力量。
最后,毛泽东问大家:“你们看是不是应该撤离延安呀?”
大家一致表示:“主席分析得对!我们这样做既是撤退,又是进攻,我们是进攻中的转移,在转移中消灭敌人!”
“大家说得好!”毛泽东赞许地说,“蒋介石阿Q精神十足,他不是拼着老命想要咱们的延安吗?那就给他好了!延安不就是几孔窑洞吗?他也搬不走。如果他破坏了,那也不怕,将来我们再盖新的,盖上高楼大厦。”
一席话说得大家心悦诚服地不住点头,原来纠缠在他们心头的许多问题,因撤离延安而产生的种种不快情绪一扫而光了。
三月十三日拂晓,胡宗南的十四个旅分成两路(左集团军刘戡,右集团军董钊),由宜川、洛川向延安发起进攻。与此同时,国民党空军也出动飞机向延安狂轰滥炸。不知天高地厚的胡宗南还向蒋介石拍了胸脯:保证在三天之内占领延安城,活捉毛泽东。
凄厉的防空警报响过不久,嗡嗡的马达声便由远及近呼啸而来,密密麻麻的几十架美制飞机像蝗虫一般遮满了延安城区本来就不大的天空。接着,哒哒哒的机枪声和轰隆隆的爆炸声响成一片,顿时地动天摇,硝烟弥漫,延安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下午,一颗重磅炸弹带着呼啸落在毛泽东的窑洞前面,随后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弹片把门前的槐树削去一层皮,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和钢铁燃烧的辛酸气味。满脸惊悸的贺清华冲进窑洞刚要呼喊什么,一见窑洞里那静如止水的情景,便哑口无言了。
“客人走了吗?”毛泽东问,两眼仍盯着地图。
“谁……谁来了?”贺清华回头看看,犹如顶着一头雾水。
“飞机呀!”毛泽东攥着铅笔的手朝上指指,接着说,“喧宾夺主,讨厌!”
贺清华会意地笑了,他被毛泽东严肃的神情和风趣的语言深深感染着,原来紧张不安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狡猾的敌机仿佛早有准备似的,他们对延安城区一阵狂轰滥炸后,很快把机头一转,将目标集中对准党中央所在地杨家岭和毛泽东的住地王家坪一带。在阵阵剧烈的爆炸声中,又一颗炸弹落在毛泽东住的窑洞附近,窑洞门窗的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一股呛鼻的黑色气浪迎面扑来。
毛泽东对这一切全然不顾,仍旧在全神贯注地工作着。烟雾散去,只见毛泽东左手端着的茶杯竟动也没动,杯子里的水不曾洒出一星半滴,而他右手的那支红蓝铅笔仍在地图上移动着,笔下的那条调兵路线没有打一点折扣!
面对国民党军队的大举进犯,毛泽东该有多少重大的事情需要思考,该有多少重大的问题等着处理啊!为了确保毛泽东的安全,警卫战士一次又一次地催促毛泽东进防空洞。
毛泽东用左手在身上轻轻一掸,拂去烟尘,笑着说:“他们的风不行,连我一个人都吹不动。我们的风要是刮起来,那可不得了,能把他们连根拔了!”
正在大家开怀大笑的时候,萧参谋拿着一块弹片匆匆进来,急切地说:“主席,您看,这就是刚才落在门口的那个炸弹片,多危险啊!”他试图以此来动员毛泽东赶紧转移到防空洞去。
毛泽东接过弹片,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风趣地笑着说:“发财发财,是块好钢啊,能打两把菜刀!”
毛泽东根本没有转移的意思。他对警卫排长阎长林说:“去,你们赶紧去查查群众受到什么损失没有!”
傍晚,调查回来的阎排长向毛泽东报告:“南门外炸死一头毛驴。”
“人呢?”毛泽东急切地问。
“赶毛驴的老汉被土埋住了,在扒他的时候还一个劲地骂‘蒋该死’呢!”
“损失了一头毛驴,这笔帐要记下来,我们迟早要跟蒋介石讨。”
看着毛泽东处变不惊、镇定自若的神态,警卫战士焦虑不安的心情稍微减轻一些。
第二天,东方刚刚泛白,成群结队的飞机像是士兵出早操似的又飞过来了。轰炸机还是集中向王家坪、杨家岭一带投弹,但是在边区防空部队的重机枪阻击下,狂妄的敌机不得不蹿向高空,投弹的准确度大大降低了。
当天晚上,毛泽东正在昏暗的油灯下批阅总参送来的文电,负责警卫工作的叶子龙走过来说:“主席,准备今晚九点钟出发,您看是不是……”
毛泽东抬起头来,不解地问:“出发?我怎么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呀?”
叶子龙赶紧解释:“是这样的,这两天敌机对延安轰炸得非常厉害,大家都十分关心您的安全。恩来同志、弼时同志也都有这个意思。大家商议后,想请您早点离开延安,转移到后方去。”
毛泽东严肃而又亲切地说:“大家都还没有动,我为什么要先走,我和大家不一样吗?别看敌人吹嘘他的‘战略轰炸’有多厉害,延安的市民、机关和部队不全都很好吗?中央警卫团这两天打得也很出色嘛,有什么可怕的!”
说到这里,毛泽东话锋一转:“听总参说,延安防空部队昨天击伤的两架敌机,就坠落在洛川附近。你马上去通知总参,送两口大肥猪去犒劳他们!”
叶子龙告诉毛泽东,防空部队击落敌机的重机枪,是战士们用普通的平射机枪装上两条腿和瞄准具改装而成的。
毛泽东听了更为高兴:“那就更应该奖赏喽!”
这时,警卫团的一个排长进来请示:“主席的东西已装到汽车上了,什么时候能出发?”
“今天晚上不走,你们赶快把东西卸下来。”说完,毛泽东把手往桌子上轻轻一击,“不要说了,我有言在先,我是要最后撤离延安的!”
三月十七日,毛泽东从枣园后沟搬到王家坪已经六天六夜了,前边抵抗胡宗南进攻的部队也已打了六天六夜。敌人消耗了成百上千吨钢铁,而他们所取得的成果只不过是炸毁了一些窑洞,杀伤了一些牲畜。延安城内的机关、部队和老百姓没有一人伤亡,党中央和毛泽东也安然无恙。
毛泽东一边呼呼有声地喝着稀粥,一边问警卫员:“有辣子吗?”劈里啪啦的枪炮声不断,毛泽东好像是在爆竹声中吃年饭。他吃饭历来是狼吞虎咽有名的快,今天却细嚼慢咽蘑菇起来了。还说:“哪有客人还没放下碗筷,主人就宣布散席的。”胆量过人的毛泽东不慌不忙,他要看看胡宗南的兵到底是个啥样子!
彭德怀闯进毛泽东的窑洞,高门大嗓地嚷道:“前边快顶不住了,你为什么还不走!龟儿子的兵有什么好看的?走走走,部队代你看了。你一分钟也不要耽搁了,马上跟我走,快给我走!”
不怒自带三分威的彭德怀,横刀立马一般地站在窑洞中。从他那满脸涨红、勃然大怒的样子,警卫员看得出来他是沉不住气了。他自己当然没有怕过什么危险,只是怕伤着毛泽东,哪怕伤着一根毫毛,那也是他彭德怀的罪过。
“前边的战士在流血在牺牲,你知不知道?”彭德怀见毛泽东不吭声,火气更大了,他朝工作人员瞪起了眼珠子,“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东西都给我搬出去!”
毛泽东又沉默片刻,用不以为然的口气说:“敌人还没有到嘛!我不能走,等敌人进了延安再走也不迟。我现在撤离了,就对不起前方浴血奋战的战士们嘛!他们要保卫延安,保卫毛主席,可是敌人还没有到毛主席就跑了,你叫他们保卫谁呢?”
“你不知道,现在每一分钟每一秒钟战士都在流血,他们一退再退,已经退到最后的防线了。我来时,松树岭阵地已经在肉搏了,阵地被敌人占领又被我们夺回来,你再不走就危险了。”
毛泽东神情严肃地说:“延安我们是要放弃的,但是不能让敌人轻易得到,我们要大量地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后再撤走。”
“我明白了。”彭德怀说完转身出去了。经验告诉他,在这种时候多说一个字都会引起毛泽东大发脾气。
望着彭德怀离去的背影,毛泽东点了点头:“彭老总,大将啊!”他想起十年前写过的一首诗:
山高路远坑深,
大军纵横驰奔。
谁敢横刀立马,
惟我彭大将军。
彭德怀出门后又转身回来,向站在窑洞外面的警卫人员厉声下令:“主席一向说到做到,一向不顾个人安危。他不顾我们党要顾,你们要顾!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必要时抬也要把他抬走!”
敌机对延安的轰炸整整持续了一个星期。随着越来越响的枪炮声,毛泽东的工作节奏也越来越快了。在这个烛光摇曳的窑洞里,毛泽东对身边的警卫战士说:“敌机来时不许打扰我的工作,它扔它的炸弹,我办我的公!”
三月十八日清晨,激烈的枪炮声越来越近,我主力部队正在延安外围的三十里铺、劳山一带顽强地阻击胡宗南匪军。战斗呈现白热状态,敌我死纠活缠,如同拉锯一般你把我推过来,我再把你赶回去,情况紧张、激烈而又复杂。
傍晚,最后一批机关工作人员和延安市民都转移出去了,延安市内已成一座空城。然而,毛泽东窑洞里依然灯火通明,一点没有转移的迹象。警卫战士面对越来越严峻的形势,一个个心急如焚,一次又一次地催促毛泽东早点出发,可得到的回答总是“不用着急”。
手枪连的石排长心里一急,来不及报告就破门而入:“主席,您经常教导我们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今天我们要保证您的安全,这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呀!”
毛泽东胸有成竹地说:“不要紧,来得及。大路朝天,一人半边!他走他的,我走我的,他在那个山头,我在这个山头,井水不犯河水,怕什么!”
石排长泣声道:“主席!敌人马上就要到了,再不走实在危险啊!”
毛泽东仍然不紧不慢地说:“行啊,行啊!”还是不肯马上动身,他要最后一个离开炮火逼近的延安。他从来没有怕过什么危险,总是以险为安,以险为乐,越是危险越上前,用他后来的话说,这叫“无限风光在险峰”。
一直到夜里九点多钟,毛泽东听完了王震关于部队作战情况的报告,接着又和周恩来、任弼时、彭德怀研究了撤退后要在青化砭附近狠狠教训一下胡宗南的部队,这才同意动身离开延安向东转移。
毛泽东从窑洞里出来了。他反剪双手站在门前的高坡上,深情地凝望着战火掩映下的延安城和宝塔山,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来,朗声问道:“乡亲们和机关工作人员都撤完了吗?”
战士们抢着答道:“早就撤完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了!”
毛泽东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你看,我要最后一个走,可老彭不同意呀,我就服从命令吧!咱们这就走,把窑洞打扫干净,文件不要丢掉,带不了的书可以留下来摆放整齐,让胡宗南的兵读读马列主义也有好处嘛!”
毛泽东又恋恋不舍地望一眼战火闪耀着的延安城,这才慢慢地走下黄土坡。他登上早已发动好的汽车,从此踏上了转战陕北的征途。
汽车被敌机击中
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怀着沉重的心情,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生活长达十年的延安城。车队在忽明忽暗的战火闪烁下一直东行,毛泽东、周恩来和王震为了谈话方便,都坐在第一辆车上,江青也坐在第一辆车上,其他人员坐第二辆车。后边还有一辆拉着电台和警卫部队的大卡车,毛岸英也坐在大卡车上。
过了清凉山、延河、飞机场,汽车在延榆公路上缓缓行进,延安渐渐远去了。毛泽东和车上的人交谈起来,话题涉及古今中外。讲话最多的是周恩来,他说在重庆、南京谈判时,蒋介石背信弃义,胡搅蛮缠,理屈词穷时就宣布休会,前边说过的话后边又不算数。
周恩来用苏北口音表达的语言生动风趣,不时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好像这不是撤离火线的行军,而是一次休闲的观光旅游。是啊,战争对于这些叱咤风云的革命领袖来说,不过是他们战略思想的又一次论证而已。
然而,警卫人员并没有如此轻松,他们的神经却一直处在高度紧张之中。出发前周恩来就给他们讲了敌情,指出飞机场、柳树店、拐峁是几个危险的关口。此时虽然顺利地通过了飞机场和柳树店,但前边还有拐峁,因此他们的精神又紧张起来了,手里握紧着枪,两眼死死盯着前方,随时准备应付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
夜幕把黄土地罩得严严实实的,汽车像一个耳聋眼花的老人在漆黑的山路上摸索着爬行。为了保证毛泽东、周恩来的安全,社会部慕丰云科长带领一个骑兵排走在车队前边探路。可是,汽车在马队后边行驶尘土太大,速度也慢。秘书龙飞虎建议让马队在汽车后边跟行,让第二辆汽车走在前边。
得到周恩来的同意后,司机周西林按喇叭让前边的骑兵让路,骑兵以为要他们加快速度,于是扬鞭摧马。汽车停下来,他们却跑远了,逗得大家捧腹大笑。过了好长时间,才把骑兵排调到后边去。
汽车沿着黄土小道轰轰隆隆地朝东北方向行驶,车轮碰到石子,车里的人就随着车身颠簸摇晃。周围一片朦胧,看不到山有多高,沟有多深,路有多宽。
陕北大地,春寒料峭,虽然已到春分时令仍看不到一丝绿意,山坡上的野草仍在沉睡不醒,灌木的枯枝败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山洼背阴处残留着滩滩雪迹,夹杂着黄尘的寒风迎面吹来,脸上冷飕飕的。
前方就是拐峁了,警卫战士一个个紧握手中枪,两眼注视着黑黝黝的河谷。据情报说金盆湾有一股敌人要经拐峁迂回包围延安,如果敌人行动得快,估计这时已经占领拐峁了。要是真的那样,首长就得弃车上山,走小道绕行,说不定还会发生遭遇战……还好,周围静悄悄的并未发现异常情况,车队很顺利地通过了这最后一道险关。
车过拐峁,王震司令员要回部队,毛泽东和周恩来同王他握手告别。王司令员见毛泽东要下车,便说:“主席,您就不要下车了,快点往前赶路吧!”
“过了危险的关口,我们也该休息休息了。”毛泽东说完,让警卫员倒上一杯茶,亲自递给王震。
王震一饮而尽,用手抹了一下嘴角问:“主席还有什么交代的没有?”
毛泽东边点烟边说:“没有什么了,就按我们研究的去做吧。一定要打个漂亮仗,给得意忘形的胡宗南一点颜色看看!”
“请主席放心,我们一定按照您的指示,打好撤出延安后的第一仗!”
王震说完,向毛泽东和周恩来敬了个军礼,然后跨上战马朝甘谷驿方向飘然而去,他的队伍已在那里隐蔽待命。
重新上路后,第二辆汽车走在前边开道。龙秘书认为最危险的路段已经过去,考虑到毛泽东和周恩来的车在后边老是吃土,就想让前边的那辆车调到后边来。可是前边的汽车就像刚才的骑兵排那样并不知道后边的意图,于是周西林开得快前边的车也开得快,周西林按喇叭,前边的车还以为催他快跑,就又加足了马力。
周恩来摇摇头:“算了,就让他们在前边走吧。他们在前边我们吃土,我们在前边他们吃土,反正总是有人要吃土的。”
毛泽东看了看身边的龙飞虎,笑着说:“龙秘书,有本事你就叫他停下来,你又是龙又是虎的,你飞过去拦住他,咱们不就过去了?”
龙秘书长时间跟随周恩来,重庆谈判时曾负责保卫毛泽东的安全,去年十月从南京回到延安正式担任毛泽东的生活秘书,彼此非常熟悉。听到毛泽东这样说,他也开起了玩笑:“我不用飞,就是走也能赶上他们的车轮子。”
龙秘书让周西林把车停下,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前边的车看到这辆车停了以为有事,也就跟着停了下来。龙秘书走过去,让他们在后边走,然后招呼周西林把车开到前边来。
龙秘书回到车上,毛泽东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说:“老虎,你还真有两下子!”
龙飞虎被逗笑了,江青也跟着笑了起来。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大部分是白天从延安附近转移出来的老百姓。他们背着简单的行李,担着锅碗瓢勺,有的妇女还背着纺车,老大娘一手抱着跃跃欲飞的老母鸡,一手拄着用新鲜树枝做成的拐棍,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向前移动着。一个老大爷赶着猪群一溜小跑,几个猪娃子跟在老母猪后面哼哼叽叽地唱起了进行曲。
山梁上,大路旁,有拿着武器的民兵在担任警戒。司机怕撞着行人,车子开得很慢;群众见有车来,都自动闪到一边。毛泽东不时把头探出窗外,望着长长的群众队伍,心里充满着战胜困难的信心,同时也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忧思。
汽车驶进青化砭三十里长的大川,只见这里两边是大山,中间夹着一条长长的河谷,公路沿河谷蜿蜒。抬头看去,许许多多的梁子在朦胧的夜色中犬牙交错,隐约可见山洪暴雨冲蚀而成的圪崂、崖峁和沟壑。毛泽东让周西林把车开慢一点,以便观赏窗外久闻其名的河川山崖。
车回路转,迎面扑来一座险峻陡立的高山,九曲十八弯,一层高过一层。因怕暴露军事目标,汽车不敢开灯,只能借着幽暗的星光在陡坡上气喘吁吁地爬行。虽然道路弯弯曲曲高低不平,但司机把车子开得很平稳,直到翻过一座山梁来到北坡,再没有敌情顾虑了,汽车才打开车灯加快速度。北山坡积雪初融,入夜又结了冰,司机一踏油门,车子慢慢地滑向山下,就像孩子滑滑梯一样。
终于走到了天亮,汽车在一个村口停下来。大家发现前面是山,后面是山,左面是山,右面也是山。这个群山环抱的小村子叫刘家渠,位于延川县永坪镇的西南,离延安只有七十公里。
没有了黑茫茫的夜幕掩护,汽车无论如何不敢再走了。很明显,天一亮胡宗南的飞机一定会来寻找突然失踪了的毛泽东。
风尘仆仆的毛泽东下车后,向四周环视一下,觉得这一带和陕北别的地方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荒山秃岭黄黄的一片。由于战争临近,山坡上常见的群群白羊不见了,在动人的陕北民歌中辛勤耕作的农民也早已携家带口躲进了深山老林。
田园依旧,风光不再。毛泽东收回视线,沉默着、叹息着、思索着。他在警卫人员的簇拥下,吸吮着空气中充满的干草芬芳,走进了早已被打扫干净的一家土窑。
骑兵连的战士把马送进老乡事先腾好的牲口圈里后,便帮助毛泽东整理还在路边的东西。有的从汽车上往下搬运行李,有的帮助司机扛玉米秆伪装汽车。武象廷望着毛泽东魁梧的身躯,心中仍像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激动。毛泽东已经五十有四了,但一夜的风吹霜露,摇晃颠簸,却看不出上了年纪的疲劳,他依然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突然从远方传来一阵嗡嗡声,响声越来越大,就在毛泽东刚刚跨进门槛的时候,空中出现一架小型侦察机。大家慌乱起来,赶紧做防空准备。
胡宗南占领了延安,却不知道毛泽东的去向。他两眼一抹黑,自然心急如焚。必须趁热打铁,借占领延安的东风一鼓作气把毛泽东和他的中央机关消灭掉。于是天刚见亮,他就命令飞机起飞侦察。胡宗南知道,毛泽东的队伍没有机械化,就是有机械化,在这非上即下的沟沟坎坎里也跑不起来。他指示飞机就在延安附近寻找,相信毛泽东跑不远。
果然,小型侦察机在标着刘家渠地名的小山村发现了目标。土窑门口的长方形草垛子引起了敌机的注意,尽管那上面盖着一些草草稞稞,但还是能看出像一辆吉普车的轮廓。
飞行员狞笑起来,小小的山村居然有吉普车?飞机马上俯冲,对着那个嫌疑物扫了一梭子,飞机转了一圈回来,又扫了一梭子。想象着吉普车已千疮百孔,飞行员得意地摆摆机翼,嗷嗷地嚎叫着飞走了。
在敌机进行试探性扫射时,战士们紧张是紧张点,但一切都有条不紊,显得很有秩序。看着尚未完全伪装好的汽车,情急之中就抱着玉米秆背靠汽车站着,用玉米秆把汽车团团围了起来,就像一个大草垛。这样,战士隐蔽起来了,汽车也得到了伪装。
小型侦察机飞走后,战士们知道它不会善罢甘休,乘它掉头离开之际,赶紧对汽车继续进行伪装。果然不出所料,汽车刚刚伪装好那架小型侦察机又飞回来了,在它的后边还带来几架战机。它们围着刘家渠这个小山村盘旋起来,足足转了十几个圈子。
看来,敌机对那个醒目的大草垛真的产生了怀疑。也难怪,由于匆匆忙忙,这个大草垛弄得不太像。再说小山村一家一户都穷得叮当响,谁家会有这样大的草垛子呢!就是地主也没富到这个分上。敌机俯冲下来,用机关炮对着“大草垛”又进行了连续扫射,还往村子里扔了几颗炸弹。
警卫战士眼巴巴地瞅着敌机低空扫射,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还它几梭子“礼物”,给它点颜色看看。但是谁也没敢动,万一开枪打不着敌机,那可就暴露了自己。
敌机终于停止了没人理睬的扫射,也可能是子弹打光了,也可能觉得再打也没什么油水,只见它仰起机头,顺着沟壑,哼哼叽叽地一溜烟飞走了。
敌机一走,战士们就像听到冲锋号跳出战壕一样争先恐后地奔向汽车。伪装汽车的战士没有一个负伤,那么车子呢?这辆汽车可是无价之宝,要不是美军观察组在胡宗南进攻延安前坐飞机匆匆撤退,这辆美式中吉普不一定能留给毛泽东。
吉普车是黄土高原上唯一比较实用的交通工具,警卫战士都希望车子完好无损。要是车子坏了,连个零配件也找不到。战士们七手八脚把玉米秆扒开,都伸出头去仔细地寻找毛病。他们摸摸油箱,瞧瞧轮胎,趴着的、蹲着的,还有钻到车底下的,好像都是很在行的修车师傅。其实,在这些人中只有周西林是行家里手,大家也一直把他当作国宝一样地珍视着。
周西林焦急地说:“要是把车子打坏了,那可就糟了!”司机着急的不是他失了业没车开,而是担心毛泽东没车坐。要真的是那样,这位红色统帅就得和他的士兵一样徒步行军了。
“不要紧,车子不能走,我们的两条腿还可以走嘛!”毛泽东说完,也蹲下来看看车子毁坏的程度。
周西林不慌不忙地检查汽车的关键部位,尽管他一眼就看见汽车的挡风玻璃被打碎了,但并不着急,只要汽车的主件没事儿,汽车照样能日行千里。所以,他根本不去理睬大家的大惊小怪。
这时候,一涌而上的人群看到挡风玻璃被敌机打中了,一个个紧张得都不再言语,停止了外行的举动,揪着心盯着周西林的一举一动。挡风玻璃上能留下弹迹,那么别处呢?
周西林像一名经验丰富的外科大夫,把汽车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面检查一遍,然后站起来大声说:“放心吧,主席的汽车损坏不大,除了挡风玻璃碎了外,还打坏一个前轱辘,其它的地方包括油箱全都完好。车上还有一个备用胎,换上去就可以开了。”
听说毛泽东的汽车照样能跑路,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情绪马上活跃起来。一个战士说:“主席,您昨晚刚离开王家坪,今天一大早就有飞机来送行,我看他胡宗南还满够意思的!”
另一个战士接着说:“他们过来送行,我们可以理解,但劈里啪啦地乱放礼炮我们可接受不了。”
“幸亏我们进村了,对汽车作了伪装。要是再晚到一步,或者敌机早出来一会儿,那情况就惨了。”还有一个战士心有余悸地说。
周恩来听说汽车中弹的情况后,神情紧张严肃。他亲自指导警卫战士应该如何防空,如何巧妙伪装,并反复叮嘱一定要把防空警戒搞好,一定要确保毛泽东的安全,丝毫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周恩来说:“敌人已发现目标,这里不能久停,今晚要转移到清涧县徐家沟,你们要随时随地做好一切准备,确保主席的行军安全。”
午饭后部队又出发了,毛泽东看着破碎的挡风玻璃问司机:“老周,敌机打中了我们的汽车,你害怕吗?”
周西林笑着说:“怕啥!反正是美国的飞机打美国人送来的汽车,打坏了旧的,胡宗南再给我们送新的来。”
毛泽东笑了:“说得对,说得对!敌人不过就是这两下子,出动了几架飞机,只打坏了一块玻璃;出动十几万大兵,也不过得到一座空城。他们实际上什么便宜也没占到,将来他们不仅要把汽车给我们留下,还会把命也留下!”
在这一路的行军中,险情不断出现。气急败坏的胡宗南在延安扑空后,派了十几个旅沿延榆公路追来,同时派出几十架飞机寻找轰炸的目标。
迎着初升的月亮,披着满天的星斗,毛泽东的汽车开进了清涧县城。再往前走都是山间羊肠小道,汽车根本无法通行,于是就把这辆“功勋战车”留在了城里。从此以后,毛泽东在行军中大多与一根枣木棍子为伴,当然还有一匹温顺听话的大青马。
游戏胡宗南
中共中央在清涧县枣林沟召开了扩大会议,毛泽东根据当时的形势和需要,决定把党中央“一分为三”:第一部分由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率领,继续留在陕北主持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的工作;第二部分由刘少奇、朱德、董必武率领,组成中共中央工作委员会,到河北平山县主持党中央日常工作;第三部分由叶剑英率领,组成中央后方委员会,到晋西北开展工作。
三月三十一日,毛泽东率领三百多人的队伍到达绥德南田庄后突然来个急转弯,一直向西走。这时十几个旅的敌人正沿着延榆公路朝东北方向追,他们误认为中央前委在向东北方向转移,意在东渡黄河,可万万没有想到胆大过人的毛泽东竟然迎着他们往西走,只隔着一道山梁,擦肩而过。
敌人进占瓦窑堡时,毛泽东率中央前委正由高家塔向涧峪岔转移。队伍通过危险区后,翻过一座横亘几十里的大山来到石家湾。由于叛徒告密,敌人突然向石家湾扑来,在万分危急之时,毛泽东当机立断率队往青阳岔转移。
四月十二日,中央前委来到靖边县(今安塞县)王家湾。此时,胡宗南已被蒋介石召回南京,敌人主力都集中到瓦窑堡一带,于是毛泽东在王家湾住了一段相对稳定的日子。王家湾四面环山,树木苍翠,一条小河绕村而过,黄土坡上斜插着几排窑洞,毛泽东和江青就住在其中的一个窑洞里。
由于保密工作做得好,蛰伏于王家湾的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是比较安全的。但形势仍不容乐观,毛泽东身边除总部机关外只有为数不多的百十个警卫战士,面对胡宗南好几个旅的一遍遍“过筛子”,大家无时无刻不在为毛泽东的安全担忧,都希望他能早点转移到黄河以东的安全地带,就连纵队司令任弼时也认为部队不能再往西走,那样回旋余地太小,有被敌人四面包抄的危险。
但是,毛泽东坚决不过黄河,理由是:其一,我们在延安住了十来年,一直处在和平环境中,现在一有战争就离开,无颜面对陕北乡亲啊!因此,不打败胡宗南我决不过黄河!其二,胡宗南投入陕北的军队有二十来万,我们留在陕北,蒋介石就不敢把胡宗南的部队调往别的战场。我们拖住这个“西北王”,其他战场就可以减轻不少压力!
五月十一日,彭德怀司令员率领的西北野战军兵分三路,势如破竹地向陇东进攻。在合水、蒋台子一带消灭了马家军近两个团,战斗极为顺利,部队士气很高。
一天晚上,彭德怀正在观看文工团演出《白毛女》,值班参谋前来报告:联络毛泽东的电台中断了。彭德怀大吃一惊,赶快回司令部抓起电话,命令两个团迅速向王家湾靠拢,同时通知其他部队做好战斗准备。
毛泽东在陕北同胡宗南军队周旋,一般是夜间行军白天休息,行动十分隐蔽,相对比较安全。为避免被胡宗南军队发现,毛泽东的电台经常在夜深人静时发报。但为了配合彭德怀作战,有时也在白天发出一些信号,故意让胡宗南部队侦听到,然后再牵着他们的鼻子在大山里来回绕圈子。
胡宗南手下的董钊、刘戡两员大将明争暗斗,互相较劲,都想出奇不意的捉住毛泽东,以博得主子的欢心,同时也给对方一次难堪的机会。没想到董钊捷足先登,他在胡宗南刚一回到延安就截获了毛泽东的电台信息。
胡宗南得知毛泽东还在陕北,而且就在王家湾一带,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他赏给董钊两千大洋,并立即电询蒋介石是否改变合围彭德怀的计划,先活捉毛泽东再说。由于心情激动,胡宗南在电话里有点磕巴:“报……报告校长,学生……学生发现了毛泽东的踪迹,我准备派重兵去……去消灭他们,相信这……这次他难逃我的手心。”
蒋介石听说发现了共产党的“老窝”,心里不禁一阵狂喜。听完胡宗南结结巴巴的汇报,他自己平定了一下情绪,对胡宗南说:“就按你的意思办,先派董、刘二人带重兵去捉拿毛泽东,千万不要失掉这个难得的好机会。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毛泽东是很狡猾的,前几次就扑了空,这一次你要亲自监督董、刘二人,以免他们互相争功让毛泽东再钻了空子。”
胡宗南听完蒋介石的“口谕”,立即命令董、刘二人带兵北上合围中共机关,活捉“共匪毛周”。六月八日,国民党整编第二十九军军长刘戡带四个半旅,沿着延河呼呼啦啦地北上,先头部队进到离王家湾一山之隔的寺湾。
从清晨开始,飞机就顺着双羊河飞来,绕着黄色山壁在王家湾村子上空盘旋,轰鸣声连窑洞的窗户纸都震得哗哗直响。忽然一声尖厉的呼啸,几颗炸弹落在河滩上,爆炸声和随之而来的冲击波震破了窗户纸。
被轰炸声惊醒的毛泽东,起床后伫立在窑洞中间,一手倒插腰际,一手端着水杯,透过烟雾弥漫的大门望着从河滩上飞起来的泥沙碎石。这时周恩来跑步进入窑洞,后面跟着任弼时,“刘戡的四个半旅扑过来了。”
“哦,在什么位置?”毛泽东急忙走到地图前,手指地图很轻松地说,“胡宗南想赶我们去陇东……也好,二万五千里长征,大河、草地、雪山都走过了,就是没走过沙漠。正好,我们就去沙漠看看,领略一下大漠的风情。”
匆匆而来的陆定一气喘吁吁地说:“董钊的人马也来了。”
“王家湾待不住了。”周恩来也有点着急。
听说董钊也到了,毛泽东不由得心头一震。这就是说,胡宗南的六七个整编旅从西边、南边像江河泄洪一般压过来了,忙问:“离这儿多远?”
“只有三十里地,在你睡觉的时候,部队已经向东转移了。”
“部队不能往东走,那样正中了敌人的圈套。敌人往东来,我们要向西走。”停了一会儿,毛泽东胸有成竹地说,“总之,这没有什么可怕的!这样可以出乎敌人的预料,在险地求安全,置之死地而后生嘛!”
任弼时忧心忡忡地说:“敌人是从西面和南面过来的,人多势众,我们往西走万一与敌人撞上怎么办?再说往西越走越荒凉,不利于部队的发展;往东走不一定就要过黄河……”
没等任弼时说完,满脸愠色的毛泽东大声说:“胡宗南让我往东去,你也让我往东去,你们的意见倒是很一致啊!”
任弼时见毛泽东发火了,便低声解释道:“往东走主要是从主席的安全考虑出发!”
“往东走就安全,往西走就不安全?如果胡宗南学习彭老总,在东边沟沟里给我们设个口袋阵,那你准备怎么对付呀?”
任弼时没有回答毛泽东的提问,而是情绪激动地说:“西面太危险,这是现实问题嘛。我是支队司令,我坚持我的意见!”
毛泽东不慌不忙地说:“不错,你是司令,如果你不愿意干这个司令,可以不干么!”
周恩来赶紧抢过话头:“根据掌握的情况,胡宗南在东面没有部署太多的部队。西面的胡军大约有两三千人,比我们多出几倍,是典型的敌强我弱,于我不利。但那里山大沟深,群众基础好,这对我们又有利。况且我们往西走出其不意,也许会收到奇效,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同意主席的意见。”
毛泽东语气和缓:“好吧,与敌人兜圈子,这是咱们的看家本领。司令同志,是不是就这样决定了?”
“好,那就请主席收拾一下,马上出发。”任弼时督促道。
“不用急,不用急,我要看到胡宗南的兵才走呢!”毛泽东大手一摆,神情严肃地说。
任弼时急了,满脸不悦地冲毛泽东说:“你别的意见我们都照办,就是这个意见不能再听你的了,你得听支队的安排,马上走!”
大凡毛泽东讲出去的话,轻易不肯再改口:“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敌人着急消灭我,我不着急。要走,你们先走,我看到敌人再走也不迟。”毛泽东边说边走出窑洞,向远处望去,好像是在遥望胡宗南的大兵。
周恩来、任弼时、陆定一看到毛泽东执意不肯走,马上聚在一起研究对策。大家决定先派罗青长骑快马去把已经向东转移的人马追回来改向西走,既然毛泽东要看到敌人再走,不让看恐怕是不行的,能不能找个人代替他看?
“我看这个主意不错,可以试试。”任弼时来到毛泽东跟前,十分谦和地说,“主席,我有个建议,您看可不可以派个同志替您看敌人?”
毛泽东没说同意,也没表示反对,只是陷入了沉思。大家都知道,毛泽东习惯于用沉默来表示赞许。过了一会儿,毛泽东突然回过身来对支队副参谋长汪东兴说:“汪东兴,你敢不敢留下来等敌人?”
“怎么不敢?只要主席下命令,我就敢留下来等着敌人。”汪东兴一看毛泽东同意转移了,心里顿时一阵轻松。
六月八日晚上,部队向西转移。阴沉沉的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山道狭窄,泥泞难行。毛泽东、周恩来和任弼时都没有穿雨衣,只好无条件地领受老天爷的“洗礼”。他们和大家一道手拉着手连成一线,像“拔河”一样十分吃力地爬到山顶。风雨停后,他们经过短暂的休息,又继续向西转移。
在东方发白的时候,山坡下朦胧出现一座村庄。这个偏僻的小山村位于毛乌素沙漠的南缘,群山环抱,两条小河在这里会合,杨柳树林掩藏着一排排窑洞,这就是靖边县小河村。
这是毛泽东转战陕北最为艰险的一段路程。进村后,毛泽东刚要上炕休息就听到飞机的轰鸣声。他对跑步而来的周恩来风趣地说:“看来我毛泽东像是一块臭肉,逗得苍蝇嗡嗡乱飞。”
周恩来没有接毛泽东的话,而是神情紧张地说:“一股敌人穿过王家湾正朝这里追来,离村子只有十来里路。”
“哦,又叮上了。”毛泽东还在继续说笑。
“小河村不能呆了。”
“不能呆我们就走,准备往哪个方向走啊?”
“东边去不得,南边去不得,北边也去不得,胡宗南现在网开一面,我们只能往西走。”
毛泽东面有难色:“看起来胡宗南真的要逼我们走沙漠看边墙了。”
“刘辉山带一个警卫排到村东头阻击敌人去了,我们必须立刻出发。”显然,周恩来正在为毛泽东的安全担忧。
由于情况极其紧急,中央前委在小河村只作了短暂的停留,便由村民曹九林带路连夜撤离,向天赐湾转移。
队伍还没有出村,一阵霹雳电闪,紧接着狂风大作,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暴涨的河水冲走了当地唯一的一座简易桥。为了迅速过河脱离险境,周恩来命令部队尽快重新搭桥。
侦察兵前来报告:“敌人离这里只有四里地了!”
周恩来严令打掩护的那个排:“敌人不进村不许开枪,一旦与敌人接上火就要不惜一切代价阻击敌人进攻,坚决守住阵地,警卫排要在掩护主席和中央转移以后才能撤退。”
天渐渐暗了下来,毛泽东和支队的战士们通过临时搭起的浮桥迅速过了河,然后又开始爬山。部队刚爬到山顶,后面就传来了激烈的枪声,那是留在小河村东边的警卫排同胡宗南的队伍接上火了。这时在左侧山沟和山头上又出现了一堆堆篝火,敌军军官的叫骂声和骡马的嘶鸣声清晰可闻。
周恩来严令不许打手电,不许抽烟,不许说话,他们悄无声息地摸黑转移。就这样,近在咫尺的胡宗南大部队竟然没有发现他们,支队人马又一次摆脱危局。
后半夜,部队来到两山之间的一个小山村,稍稍休息后又继续前进。队伍像一条腾云驾雾的游龙,在山野林间忽隐忽现地起伏盘旋,天快亮的时到了天赐湾。
天赐湾是一个坐落于山梁之上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这里的条件比王家湾和小河村更差,就连吃水也要到很远的山沟里去挑。毛泽东、周恩来等几位领导同志都挤在王友余家的一间小窑洞里,五六个参谋只分到半个窑洞,只能把文件放在里头,人睡在外边。
危险似乎已经过去,毛泽东精神很好,不时小声地哼着京剧。一个满脸皱褶的老汉朝毛泽东走来,把烟袋从他那缺牙少齿的嘴里抽出来,跑风漏气地说:“老李——李首长,听说毛主席还在咱陕北,眼下不知走到哪儿了,要是能到我们天赐湾来,保证平安无事。”
“那为什么呀?”毛泽东不动声色地问。
“天赐湾是皇上住过的地方呀,真龙天子封的村名,咱们毛主席也是真龙天子嘛!”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他就不会被胡宗南追得东躲西藏了……”毛泽东自嘲道。
说话间,任弼时前来报告:“敌人朝这个方向出动了,离这里只有二十多里,估计还没发现我们。”
面对突如其来的敌情,毛泽东表现了他固有的镇静。他边看地图边说:“不要紧张,敌军可能只是经过这里,向保安方向撤退。”事实果然不出所料,对共产党中央机关行踪茫然无知的胡宗南队伍顺着山下的深沟呼呼啦啦地过去了。
午夜两点,形势再度紧张起来。周恩来报告:“刘戡的四个半旅已到大理河川,正由东往西朝天赐湾移动,离这里只有十五里。这里离靖边太近,北边的敌人也在宁条梁一带蠢蠢欲动,我们现在是腹背受敌,处境十分危险。”
“赶快离开天赐湾!”准备睡觉的毛泽东本来有点不快,当看到周恩来脸上那紧张的神情,忙从墙根拿起柳木棍走出了窑洞。
可是出村不远只见翩翩两骑来得急,大汗淋淋的侦察员在队伍跟前滚鞍下马,气喘吁吁地说:“过不去了,敌人已到前面,就像堵了一面墙。”
周恩来当机立断:“先回村里再说,站在这里太暴露。”
毛泽东坐在他原先住的窑洞里,同周恩来、任弼时分析完敌情后决定:非战斗人员集中后待命出发;警卫团派一个排到村东设阵地准备阻击,但敌军不到眼前不准开枪;另外再派一个排到西南方向活动,去诱开跟踪的敌人。
看着任弼时走出了窑洞,毛泽东回过头来对周恩来说:“敌人仍旧不会来,你看是不是这样啊?”
“也可能是这样……”周恩来将信将疑。
“这里是‘天赐之湾’嘛!这个‘天’,就是咱们的老百姓,有老百姓的支持,我们就等于住在安全的港湾。”毛泽东感慨地说。
果然,当胡宗南的队伍来到天赐湾村口,准备像胡传魁的队伍在“沙家浜”住下来的时候,我派出的那个排从后面追打过来,然后装作同对手遭遇的样子向西南方向节节“败退”,敌军以为发现了“共军”,便紧追不舍,越追越远。
天赐湾地形虽好,但村子太小,中央机关人多,在那里扎营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形势稍见缓和后,毛泽东便决定重返小河村。六月十七日上午,由村里的青年马怀宝带路,中央机关又回到小河村,毛泽东就住在曹九林家里。
兵不厌诈
八月中旬,在蒋介石的督促下,胡宗南命刘戡率领七个半旅再次向我中央前委——昆仑纵队跟踪而来。他们从绥德追到米脂,又从米脂追到葭县,双方的最近距离有时还不到十公里。我军处在前有黄河阻挡、后有重兵追击的险境之中,形势再度告急。
一天晚上,战士们在黄河渡口准备了船只和水手,打算接中央前委强渡黄河。大家知道,只要到了黄河那边,莫说敌人只有七八个旅,就是再加上几个旅,也休想伤及毛泽东一根毫毛。
然而,毛泽东坚决不过黄河,要留在陕北牵制胡宗南的部队。大家见毛泽东的态度如此强硬,只好转而催促他早点动身向安全地带转移。
稳如泰山的毛泽东笑着说:“慌什么!敌人不是还没有到吗?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按照敌人的设想行事,他想把我们赶过黄河,我们偏偏不过黄河,路多得很哩!等等看,敌人到了再走也不迟。”
山下突然传来急促的枪声,大家顺着枪响的方向一看,只见左边山沟里火光一片,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据侦察员报告,敌人的迂回部队与我们擦肩而过,其先头部队已到黄河岸边。大家的心像风筝似的一下子又悬了起来。
一阵狂风过后,下起了瓢泼大雨。毛泽东率领部队在泥泞的道路上摸索着前进,经过几个小时艰难的行军,好不容易来到乌龙铺附近的曹庄。
村子里不见一星灯火,眼前一片漆黑。老百姓早已睡下,几棵又粗又大的老槐树像巨大的雨伞为战士们遮风挡雨。任弼时带人打着手电在村子里转游,终于找到一孔废弃的窑洞,立刻去接毛泽东。
毛泽东浑身水湿,顾不得拧干衣服就忙着召集纵队领导开会。任弼时弯着腰,几乎和毛泽东脸贴着脸地汇报敌情:“北路的钟松昨天已到米脂的镇川堡。骑兵侦察报告,北路没有缝隙可钻。南路刘戡昨天抢占了绥德,断我西北去路,随即进至米脂,与钟松形成合围之势,现在正朝我压过来。据报告,他们没有停下来宿营的意思。”
“还有多远?”毛泽东眼不离图。
“三十里。”任弼时骤然低声,“可能已到乌龙铺。”
“嗯……”毛泽东略一沉吟,手指向黄河,“黄河边有敌人吗?”
“暂时没发现。白龙庙、葭县、神泉堡一线骑马都侦察过。”
“只有向东走了?”毛泽东慢悠悠的一声,像是自问,又像是问人。
“现在看来只能向东。”周恩来神色严峻。
“死地哟!置之死地能后生吗?”毛泽东在犹豫。
“东边是黄河,万不得已时……也不会是死地。”有人含蓄地提醒。
“哪个?说什么?”毛泽东猛然掀起眼帘,目光咄咄逼人,“我有言在先,不打败胡宗南决不过黄河,谁还在说这种屁话?”
窑洞里的空气骤然凝固起来,周恩来轻咳两声,空气松动了一些。他试探着建议:“主席,向东走,先要过葭芦河。过了葭芦河就会有回旋的余地。”
毛泽东望着周恩来,神色严肃。他没有作声,立起身踱了几步,面壁而立。少倾,头也不回地说:“群众呢?群众怎么说?葭芦河在这里入黄河,不少群众把它叫作黄河岔子,黄河岔……”
毛泽东为了稳住军心民心,哪怕是被群众叫作不是黄河的黄河岔——葭芦河,也不肯渡过。
然而,只有那样走才有回旋的余地,或者说只有那样走才有生路。周恩来用从容柔和的语气说:“黄河岔毕竟不是黄河,就像当年过澧水不算过长江一样,造谣也没有用,向群众一解释就清楚。”
毛泽东慢慢点了一下头,转过身来,手指任弼时——昆仑纵队司令:“通知部队,向东走!”
周恩来的意见被采纳。在毛泽东面前,周恩来总是小心翼翼,既要进行周密思考,进行全局性的谋划,又要适应毛泽东那诗人一般的想象力和似乎赌气一样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
任弼时在窑洞门前运了一口气,然后弯腰冲入暴雨之中。毛泽东向陆定一和叶子龙交待行军中几件具体事项,正欲出窑洞,任弼时又水淋淋地跑回来了:“主席,骑兵报告,刘戡自乌龙铺出动了,目标是我们曹庄!”
“好么,敌人风雨无阻,他们的积极性蛮高嘛!我们也不要坐着休息了,起身吧!”毛泽东不再那么严肃,语气恢复了平时的轻松。这是决心下定后的轻松,这是满怀胜利信心的轻松。
周恩来走出窑洞,用手接了一下雨水说:“嘿,这雨下个没完了。”
“下吧,我们难得在陕北洗一次淋浴。”毛泽东话音未落,他那农民一般健壮的身躯早已投入到凉丝丝的雨水之中。
黑暗在不知不觉中淡薄,朦胧中出现一座高不可测的大山。雨仍在下个不停,云层似乎薄了许多,透出淡淡的青光。岸边响起嘈杂的声音,那是任弼时在组织人马渡河。
往日,葭芦河是一条很容易淌过去的小河。今日的葭芦河,足有一里多宽,急流翻卷着巨浪,向堤岸一阵阵扑来,发出隆隆的响声。后退的急浪很快和新冲上来的狂涛碰撞,水花泡沫满天飞洒,随即又像瀑布似的崩泻而下……
“根本无法过河。”船工也这样央求说。
突然,右边山头上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刹那间,噼噼啪啪响成一片,越响越激烈。山上火光闪耀,浓烟升腾,隆隆的爆炸声盈耳不绝。警卫部队同追兵打响了,而且一开始就是激战,敌人来势凶猛,疯狂至极!
毛泽东坐在一块湿漉漉的青石上,望一眼汹涌咆哮的葭芦河,望一眼岸上翘首以待的几百名战士,又转身望一眼枪炮大作、杀声震天的高山峻岭,沉默不语,神色严峻。
“背山面水,兵家之大忌啊!看来是难以脱身了。”熟读兵书的毛泽东这样思忖着。
啾啾啾!子弹从毛泽东头顶掠过。四五名卫士呼啦一声把他团团围住。在他的外围,十几名警卫战士肩并肩地又围上一圈,像一道篱笆墙。
河堤上响起子弹钻入泥土的噗噗声,两座山头上已出现黑压压的敌人,我方二三百人的部队是无法控制所有山头的,更难以阻挡七个旅的追兵饮马黄河。
毛泽东习惯地吮一吮下唇,右手在前面轻轻一拨,卫士立刻闪开一条路。他站了起来,发现周围几百双企盼的眼睛聚焦在他一人身上,希望能从他那里找到脱离险境的答案。
“给我一支烟!”毛泽东轻声一语,队伍中立刻像刮起一阵旋风:烟!烟!烟!
“烟,拿烟。毛主席要抽烟!”
所有的干部战士同时把手伸进兜里、怀里、背包里,紧张地掏摸着、搜寻着,就连女同志也不例外,好像在掏摸希望和光明。
年前毛泽东得了急性肺炎,按照医生的嘱咐他已戒了烟,卫士们没再为他准备香烟。
大家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焦急不安而又束手无策。他们都知道毛泽东此时在对昆仑纵队的命运作出抉择,一支烟就是一丝希望,毛泽东抽了烟就有了希望。
经历如此大雨的洗劫,哪里还会留得下一支能吸的纸烟呢!一个女同志捧着一包湿如烂泥的烟丝,竟急得哭出声来。
毛泽东又坐在那块光溜溜的石头上,左顾右盼,忽然瞪起灯笼般的眼睛,打雷一样地吼道:“烟呢?拿烟来!”
卫士们慌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慌了。
周恩来和任弼时正在队伍中焦急地寻找,他们在寻找昆仑纵队的出路。忽然队尾那边出现一阵喧哗,隐约听到一句激动人心的声音:“烟,烟!快给主席,快。”
只见毛泽东的马夫侯登科双手捧着一个湿漉漉的油布包,被人群簇拥着向毛泽东跑来。周恩来疾步迎上,激动地接过油布包,又转手交给毛泽东的卫士延勇胜,连声说:“快解包,快解包!”
一条薄军被展开了,周恩来亲自扯起一角:“举起来,不要举得太高,朝东南斜点。再低点,好,就这样!”
薄军被遮在毛泽东的头上,像一顶小小的帐篷。延勇胜一头钻到被子底下,把一支香烟插入毛泽东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毛泽东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一切,目光淡漠,眉头微蹙。他完全依靠本能将右手抬起把烟卷送到唇边,刚叼稳便朝延勇胜凑过去。
延勇胜一手拿着火柴盒,一手拿着火柴棒,在小心翼翼地划燃火柴。他的手抖得厉害,紧张地喘不过气来,背后好像有千斤重物压着他,那是无数的目光!Μ.δdl℃ΗxWΖ.Com
嚓!延勇胜手心里闪过一道亮光,毛泽东那叼着烟的嘴巴凑过来,可是火花一闪即灭。延勇胜一次又一次地划燃火柴,一次又一次地被风吹灭,纸烟始终没有点着。
在这种生死抉择的险恶环境中,众人已习惯依赖毛泽东,他们不可能在这种纷乱的形势下理出头绪来。在许多危急关头,党的命运都维系于毛泽东一个人身上,这就是人们崇拜毛泽东的重要原因。
毛泽东两眼燃起了火焰,延勇胜身不由己地哆嗦了一下。周恩来急了,怕惹毛泽东发更大的火,就腾出一只手把延勇胜往外一扯:“你出来,出来!”周恩来回头望望身后的李银桥,“银桥,你上,沉住气!”
李银桥从延勇胜手中接过火柴,一低头钻进被子下面。嚓!火柴一闪亮,马上又熄灭了。唰!汗水立刻从他额头上冒出来。
“两根,三根!三根火柴一起划!”周恩来一边提醒,一边用身体遮挡那斜着吹来的风雨。
李银桥抽出一小撮火柴,大概有七八根,用力一划,噗噗噗……火舌一下子蹿了上来,猝不及防的李银桥只觉得眉梢一灼,闻到一股焦糊气味。他立刻感到手指炙热,皮肉在咝咝作响,痛入肺腑。但他没有丢下火柴,而是对准了伸过来的形同粉笔一般的纸烟。终于,那纸烟燃出圆圆的深红色的火头,并袅袅升起颤抖的青烟。
毛泽东怎么想?一边是七旅之众十几万追兵,一边是洪水咆哮的黄河岔。过了黄河就可以获得安全,可是……他怎么想?
在这千钧一发的危险时刻,毛泽东蓦地立起身来,把那尚未吸尽的烟头使劲摔在地上,再用力跺上一脚,嘴里迸出裹着热乎乎烟雾的四个字:“不过黄河!”
队伍中泛起一阵喧哗,像一阵劲风吹进阔叶林,但马上又安静了下来,静得出奇,静得庄严,静得悲壮。
“放心地跟我走,老子不怕邪!”毛泽东从来不曾这样冲动、亢奋过。他用讥嘲蔑视的目光朝敌人射击的山头扫了一眼,从容转身走上黄河岔堤岸,不紧不慢地顺着堤岸向西北方向走去。
哒哒哒……几颗子弹钻入毛泽东脚下,距离不超过两米。警卫战士从惊愕中突然醒来,呼啦一声围了过去,像屏风一样把毛泽东围在中间。
“干什么?”毛泽东瞪起眼来,那眼神吓人,没有哪个敢于违抗,“退下!”
警卫战士立刻止步,向四周散开。
周恩来望望山头,快步追上,走在毛泽东左侧偏后。警卫员立刻明白了:周恩来的身体正是挡在敌人枪弹与毛泽东之间。李银桥赶紧追上去,一声不响地跟在周恩来后边将自己的身体横开,像靶标一样完全展现在敌人的枪弹下……
毛泽东走在河堤上,没有注意到掩护其后的周恩来。他昂着头,目光始终望着前方,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召唤他。他不彷徨,更不左顾右盼,不紧不慢地迈着农民式的脚步,肩背随着步子来回晃动。
雨停了,云脚射出一缕金光,恰好照着走在高高河堤上的毛泽东。他的步伐显示着傲慢,蔑视着敌人七旅之众的枪口!
两军相逢勇者胜。七旅之众——十几万追兵,全都吓得目瞪口呆。他们放下手中的枪支,眼睁睁地看着毛泽东在他们枪口下走过一百米、二百米、三百米……翻过一个小山坡不见了。
又过了两三分钟,不知是试探还是走火,一个山头上响起了短促的一枪,其他山头的人才如梦方醒,于是枪声以新的更猛烈的势头响了起来。只是不曾有一兵一卒敢追下山来,追上河堤。
走过山岗,毛泽东面向西北停步侧身,仰头望望河边的一座高山。那山巨石耸立,危岩高悬,山腰云雾缭绕。毛泽东将手中柳木棍向山上一指,望着任弼时:“嗯!”
“上山!”任弼时向部队下令后,又对身边的王参谋说,“让后面部队把我们上山的痕迹擦掉!”
已开始迈步爬山的毛泽东闻声回身,柳木棍向路边草地上用力一戳:“怕什么?就在这里竖块牌子,写上‘毛泽东由此上山!’”
众人又是一怔,真是兵不厌诈啊!大家劝道:“还是擦掉吧?敌人跟脚就会追过来的。”
“给我竖,我叫他追?我倒要看看他刘戡有多大的胆子!”毛泽东脸沉似铁,气氛严肃得令人窒息。
周恩来理解毛泽东的意图,赶紧说:“你们就照德胜同志说的办吧!”
爬到半山腰时,山下又传来几声枪响。周恩来停下脚步问:“怎么回事?”
“可能是敌人追上来了。”一个卫士猜测道。
“真的来了?”毛泽东索性不走了,他坐在一块石头上从容不迫地说,“那好么,我们等着他,看看刘戡是个什么样子!”
警卫战士可不像毛泽东说得那样轻松,他们的盒子枪大张机头,分散着站在毛泽东的四周,两眼警惕地注视着山下。
后边有人过来报告,说是山下河对岸的民兵在打枪,并非敌人追过来了。毛泽东这才站起来说:“没事了,我们走吧……”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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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武立金著的毛泽东遇险实录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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