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之初,敌人对我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暗杀活动是煞费苦心的。就在共和国第二个国庆来临之际,美国战略情报局居然策划用迫击炮轰炸天安门,想制造一起惊天动地的大闹剧。就在他们美梦未醒之时,我公安人员出其不意,一举破获了这个国际间谍组织。
进京“赶考”
一九四九年,在中国历史上有着辉煌的一页。
这年春天的一个早晨,初升的太阳红彤彤的,像一个巨大的灯笼挂在东方。一缕缕炊烟从千家万户的烟囱冉冉升腾,一只只雀鸟在房檐树下叽叽喳喳地鸣唱,沉寂了一夜的村庄陡然增添了不少生机和活力。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一天毛泽东起床比平时早得多,只见他精神焕发,春风满面,正站在院子里活动身体。周恩来迎上前去打招呼:“主席,没休息好吧?”
“要进城了,有点激动,不过休息得很好。我们面前的任务很艰巨啊!四万万人民在盯着我们。今天我们进京‘赶考’去,人民是严厉的主考官。”毛泽东对胜利之后的谨慎似乎多于喜悦。
“我们应当都能及格,不会被退回来。”周恩来笑着回答。
“退回来就失败了。我们决不当李自成,我们一定要考出好成绩!”毛泽东语气坚定。
上午十一点,毛泽东等中央首长挥手告别了前来送行的乡亲父老和地方领导,分别登车上路。他们怀着激动的心情离开了我军最后一个农村指挥部——西柏坡,顺着蜿蜒的山间公路向东北进发。
道路崎岖不平,沿途尘土飞扬。毛泽东像一名防化兵戴着眼镜和口罩,穿着雨衣,不顾车子摇晃颠簸,一路不停地和警卫战士聊天。
“现在又是三月份,为什么咱们老是在三月份有所行动呢?你们还记得这几次行动的时间吗?你们说说。”毛泽东向卫士提出一个问题。
“前年三月十八日我们撤离延安!”一个卫士抢先回答。
“去年三月呢?”
“去年三月二十一日,我们由陕西米脂县的杨家沟出发,向华北前进啊!”
“今天是三月二十三日,离去年三月二十一日,也就是一年时间。我们又有大行动了,开始向北平进发。”毛泽东十分感慨地说,“等全中国解放了,我们再也不搬家喽!”
看到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重,又带着严肃认真的神情,车上的人都乐了。
毛泽东又问大家:“北平是要进的,但是没想到这么快。你们想想,这是什么原因呀?”
阎长林说:“在撤离延安时主席讲过三到五年打败蒋介石,就是五年后打败蒋介石也很好啊,没想到才两年我们就进北平了。”
毛泽东扯下口罩,点上一支烟,深深吸进一大口,烟雾又从他那被熏黑了的齿缝间喷出来:“是啊,咱们没想到,蒋介石更没想到。他天天喊着要消灭我们,结果反而被我们给消灭了。其实道理很简单,人民反对他打内战,这是人心向背嘛!”
庞大的车队浩浩荡荡地经过了灵寿、行唐、曲阳。突然听到后边的汽车在一个劲地鸣喇叭,毛泽东估计有情况,便让司机把车停下来。毛泽东刚下车,后边就有人跑过来转达周恩来的话,说陆定一一家乘坐的小吉普倒在土坎下面了。
“怎么样,没伤着人吧?”毛泽东当即派阎长林跑步去看看。等阎长林到达出事地点,几个年轻人已把小吉普抬上来了,大人小孩安然无恙。
“安全第一,千万不要出问题,平地上开车也不能大意。”周恩来对司机们再一次进行安全教育后,又来到毛泽东身边说,“陆定一的汽车出了点事,人没有受伤。现在我们休息一下吧,吃点东西再走。”
毛泽东幽默地说:“我早就想休息了,你们要走,我一个人休息不是脱离群众了嘛!”
警卫战士提来清凉的井水,然后铺开绿色的雨布,于是开始了热热闹闹的野餐。
车队继续赶路,但车速明显慢了下来。傍晚时分来到唐县的东淑闾村,早有打前站的同志在这里做了准备,毛泽东就住在村民李大明家里,床铺是用门板临时搭成的。
第二天上午九点,马达轰鸣,车队又出发了。中午到达保定,当地政府根据中央的电报精神取消了原定的欢迎仪式,但车队经过之处仍有很多欢迎的人群。毛泽东兴致勃勃地走进保定城,当看到冷冷清清的市场里没有几家做生意的,深感诧异。经当地同志解释才知道是为了保证首长的安全,搞好城里交通秩序,临时把货摊搬走了。毛泽东不悦,让马上把货摊搬回来,照常贸易,不得惊疑迁避。
毛泽东与河北省的领导同志共进午餐,同时听取了省委书记林铁的工作汇报。下午三点半车队又风尘仆仆地上路了。
出了保定,前面横着一条大沙河。在桥头附近,大家看到有好几辆大卡车陷进了河里,原来大桥在战争中被炸坏了,载重汽车不能通行。这是一座木石结构的桥梁,桥身损坏严重,桥面上有大大小小蜂窝一般的窟窿。
毛泽东看着千疮百孔的大桥,问周恩来:“这桥看来是不好通过啰。”
“别着急,想想办法。”周恩来看了一眼司机。
“我有一个办法!”司机周西林说,“车上的人都下来,把车上的东西也搬下来,我开着空车过桥。”
“有把握吗?小周。”周恩来追问。
“空车的分量不是太重,我看问题不大。”
“好!就这么办。”周恩来大手一挥,好像在下作战命令。
于是,大家七手八脚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周西林把汽车发动着,慢慢地向桥上开去,其惊险程度就像战士抱着炸药包去爆破敌人的碉堡。大家站在桥头看着汽车摇摇晃晃地通过了大桥,悬在心上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
暮色清朗,西天一片桃红,好像画家有意把最鲜艳的色彩涂抹上去似的。浩浩荡荡的车队在彩霞的映照下抵达了涿县县城,但城门紧紧关闭,两个门卫死活不开,还说没有他们领导的命令就是毛主席来了也不能开。
毛泽东坐在车里笑着说县官不如现管,那就等一等吧。一个门卫去找他们的领导,结果徒劳而返。正在无奈之时,中央机关打前站的同志和涿县县委的领导赶来了。
涿县驻扎着东北野战军的第五纵队(第四十二军军部),毛泽东等被安排住在纵队部的大院内。方毅等四十二军领导过来看望中央首长,毛泽东很高兴地表扬了他们丰台之战打得漂亮。
为了迎接党中央和军委机关,纵队的领导准备了“便宴”——鸡蛋下挂面。朱德总司令用筷子夹起面条乐呵呵地说:“承蒙热情招待,多少年来没吃过这么香的饭喽!”中央首长和部队指战员同吃一锅饭,他们边吃边谈,就像一家人无拘无束地坐在一起吃团圆饭。
晚上,从北平开来的专列到达涿县,毛泽东同押送专列的叶剑英、刘亚楼等人见面。毛泽东握着刘亚楼的手说:“好啊,十年未见面的刘亚楼来接我们‘进京赶考’喽!”
刘亚楼神情严肃地说:“这是中国共产党以主人公的身份从农村正式进入城市,我们为党中央搬家全力以赴,绝对保证毛主席和党中央的安全,我们对沿途警卫、对空警戒和城市庆祝都做了周密部署。”
毛泽东说:“我们进城千万不要惊扰老百姓,声势不要搞得太大。我们进入北平就是不做宣传全世界也会知道,没必要去花银子搞仪式。”
二十五日凌晨二点,毛泽东乘坐的专列在朦胧的月色中启动了。灯火通明的列车像一条金灿灿的巨龙向北方飞驰,车厢里的气愤非常热烈,尽管是夜间行车,大家兴致都很高,没有一丝倦意。
毛泽东刚刚点起一支烟,周恩来、刘少奇、朱德、任弼时、叶剑英、腾代远等便相继而来。他们坐下后有的抽烟,有的喝茶。叶剑英清了清嗓子,便在腾腾的烟雾中向毛泽东汇报工作:
“这次大迁徙活动由周恩来同志主管,具体工作由李克农同志负责。为防空考虑,列车不到前门站,决定开到清华园车站。下火车后,坐汽车去颐和园休息半天,下午再去参加阅兵式。”
毛泽东吐出一团烟雾,不紧不慢但又十分郑重地说:“党中央进北平是一桩举世瞩目的大事情,政治意义十分重大,是在党和军队胜利的历史上最有意义的事情,一定要计划好。”
列车驶过丰台站之后,叶剑英对大家说:“再走不远就能看见北平的城墙了,我们就算进城了。”
听说快到北平了,大家都很兴奋。可不是么,好多人都是第一次来北平,毛泽东到过北平那也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一九一八年毛泽东初次来北平,他还是一个孜孜以求探索真理的二十五岁青年。第二年他又进北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他五十六岁三进北平时已是一代人民的领袖,受到万民的拥戴和欢呼,他不能不为此而感慨万端。
由于地面和空中的不安全因素,毛泽东进北平没有直接入城,尽管当天北平城里的各大报纸都争先恐后地发表了消息,南京国民党的《中央日报》和外国一些报纸还在显著位置捕风捉影地报道了“毛泽东飞抵北平”的消息。
和平解放的北平市仍然一片混乱,当时街头流传一个歌谣:“特务多,散兵游勇多,抢匪多,小偷多,银元贩子多。”据当时统计,北平城里一共有一百一十四个国民党特务组织,八千五百多个职业特务,在学校、医院、教堂里还潜伏着日本、美国等大批训练有素的外国间谍。这些暗藏的特务无时无刻不在密谋制造暗杀和破坏活动,警卫二连的战士在清理毛泽东进城后的临时住处双清别墅时,居然在房间里发现一枚炸弹。
面对严峻复杂的形势,李克农陷入了沉思之中。从解放军入城到毛泽东和中央机关入城相隔时间很短,必须采取果断有效的安全措施,确保毛泽东和党中央顺利进驻北平。
原定计划毛泽东是在前门车站下车的,后来发现前门车站有国民党特务在活动,纠察二大队一下子就逮住了四五个屁股上带枪的特务。那儿不光国民党的散兵游勇多,流浪的难民、卖狗皮膏药的、拾破烂的到处都是,这给保卫工作带来了难度,于是当机立断改为中央首长在西郊清华园站下车,中央机关和解放军总部在西直门站下车。因此,李克农在安全上对清华园和西直门都做了具体部署。
清华园基本上是一个废弃的车站,已长期闲置不用。昨天夜里叶剑英与周恩来通了电话以后,清华园就像过节一样开始热闹起来了,工作人员热火朝天地忙着检修铁路,清扫站台,车站里里外外布置了好几层警卫。
西直门火车站由中央警卫团和北平纠察总队负责,作为警卫重点的清华园车站,则由中央社会部的便衣负责,北平市公安局配合,外围由吴烈的二○七师控制。
高富有把他的便衣队从动物园一直摆到香山,每隔百米就有一个目光犀利的便衣。李克农沿途检查回来,召集有关领导开了一个碰头会,他逐一了解情况感到没有什么问题后就钉在清华园车站不动了。
李克农在车站一项一项地检查落实情况,同时认真思考着有关安全的应急措施。他认为在这非同一般的保卫工作中是不能忽略掉任何一个细节的,每一个细小的失误都有可能导致不堪设想的严重后果。
从涿县到清华园共有十二个车站约六十公里,行车需两个小时。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可专列并没有按预定的时间到达。在当时情况下,由于受各种条件限制,列车晚点是司空见惯的事。然而这一次就非比寻常了,车上坐着的是中国共产党的最高领导人毛泽东呀!
李克农在车站门口久久地伫立着,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地往后移动,他皱起了眉头,开始焦躁不安。列车晚点,不知道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也无法联系上,这真是“船上人不急,急死岸上人。”
万一中央首长从前门站下车了呢?尽管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不可能。为了增加安全保险系数,李克农决定加强前门车站的警力部署。
很快,侦讯处副科长闵文瀛、外一局邢相生以及北平纠察总队二大队队长朱俊斌带着荷枪实弹的队伍赶到了前门车站。那时北平城里只有前门一个火车客运站,因此那里的过往旅客很多。
车站里的旅客个个都是硬碰硬,不像机场里的旅客手提细软,文质彬彬。朱俊斌率领队伍直冲候车室,像赶鸭子一样遣散候车的旅客。他宣布各次列车暂时停开,并迅速封住通往火车站的各条路口,实行严密控制。旅客见到威严的战士云集车站以为又要开火打仗,就像大海退潮似的一下子都走开了。
与此同时,李克农在清华园车站也多准备了一手,为了预防敌机突然轰炸,特意备好一列火车在清华园站内待命,由公安局秘书长刘进中调遣。一旦发生空袭立即启动备用列车,由中央警卫团护驾把毛泽东拉到西北昌平一带的山区去隐蔽。
凌晨四点,终于听到了轰轰隆隆的火车声。据车上的工作人员说,列车只所以开不起来是因为铁道年久失修,钢轨状况不佳,又是夜间行车,司机为确保首长安全故意低速行驶,致使专列晚点了。
专列停稳后,第一个登上站台的周恩来与列队等候的聂荣臻、彭真等领导同志一一握手致意。
“富有同志,辛苦了!”周恩来向站在一旁的高富有打招呼,“请你把李克农同志找来。”
话音未落李克农就到了。原来李克农听到火车进站的声音后,又抓紧时间在站台上仔仔细细地巡查一遍,觉得万事大吉了这才匆匆赶来迎接毛泽东和周恩来。
周恩来握住这个“红色特工王”的双手笑着说:“克农,刚说你,你就来了。”
“我们都已安排好了,请毛主席下车吧!”李克农十分激动。
下午五点,毛泽东等中央领导同志到西苑机场阅兵。接受阅兵的是解放军第四野战军的三个步兵团、一个摩托化团、两个炮兵团、一个坦克营,还有英雄模范功臣代表和军以上的领导干部。
随着一颗银白色的照明弹腾空而起,阅兵正式开始了。军乐队奏起激昂雄壮的《解放军进行曲》,阅兵总指挥刘亚楼响亮地向毛泽东报告:“受检阅的部队全部到齐!”
毛泽东乘坐一辆敞篷吉普车缓缓前行,朱德、刘少奇紧随其后。
阅兵式中,五十门大炮发射出来的五百发照明弹,犹如一颗颗明光耀眼的流星在空中自由飞翔。排列整齐的高射炮、榴弹炮、加农炮,全是从国民党手中缴获的美式装备。战士们在坦克上、摩托上英姿勃勃地向他们的领袖敬礼。机场成了欢乐的海洋,人们真诚地欢呼着“毛主席万岁!朱总司令万岁!”
身穿灰布棉制服的毛泽东神采奕奕,频频向欢呼的将士挥手致意。李克农和阎长林紧贴在毛泽东左右,密切注视车下沸腾的人群。突然,一个战士手中的枪向一边歪过来,枪口直对毛泽东!李克农马上侧过身遮挡毛泽东。就在这时,站在那位战士后面的一位战士一把扯住他的后衣角,他这才如梦初醒地继续昂首挺胸。后经查问才知道那位战士是湖南人,听说毛泽东也是湖南人,想多看两眼自己的老乡,于是引起了一场误会。
在前往香山的路上,毛泽东喜不自禁地说:“总算完成了一件大事啊!从现在起就可以向全中国全世界宣布: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和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已经进驻北平,这标志着中国革命取得了伟大的胜利!当然这还不是完全胜利,今天还不能开大的庆祝会,等全国都解放了再开庆祝盛会,意义就更大了。”
香山兵变
夜空如一片银光灿烂的海洋,众星簇拥着初升的一轮明月,在闪烁,在跳跃,在欢腾。汽车沿着崎岖不平的山道缓缓而行,最后来到一个大院子门口。这是一座倚山面水、清静幽雅的院落,门额书写“双清别墅”四个大字。
“到我们住的地方了吧?”坐在汽车里的毛泽东问。
“到了,前面这个院子就是。”司机答道。
“这个院子好大哟,比我们西柏坡的院子又大又漂亮,住在这里才会文思泉涌呀!”
正是这样,也就是在这里,毛泽东以天才军事家的胆略指挥了百万雄师横渡长江的战役。“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受周围环境和时局的影响,毛泽东在这里诗兴勃发,时有佳作。他的书法也一改过去的端庄凝重,而变得像黄河流淌一样潇洒飘逸、奔腾豪放。
毛泽东进入北平后,由于中南海的清理、修缮工作还没有结束,也由于城里社情复杂,治安条件较差,党中央决定暂不进城,于是毛泽东就在双清别墅暂时住了下来。
双清别墅是香山一景,因有两股从岩石中流出的清泉而得名。据传,七百多年前金章宗来到香山,梦见自己在这里拉弓射箭,有泉水喷涌而出。第二天便在梦中射箭处掘土觅泉,果然挖得两眼清泉,于是取名“梦感泉”,后来改称“双清”,意即两汪清澈的泉水。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双清别墅以淡雅幽静而著称。院内,几株古柏枝繁叶茂。夏天,树阴之下凉爽宜人,暑期可比城里的气温低五度左右;冬天,这里背风向阳,比城里稍微暖和一些,故又有冬暖夏凉之誉。
主屋是一排坐北朝南的高大平房,由于采光面大,室里光线充足。从西头起,有卫生间、起居室、办公室,中间正厅是一个能容纳二十来人的大会客厅,东头是办公室、小会客室、小餐厅。小餐厅与厨房有走廊相通。
毛泽东就住在正房里,家属和子女们住在院子西头平台上的几间平房里。院内的房间除了毛泽东使用的,余下的会客室、办公室供工作人员共享。
双清别墅有两个门,北门是平常出入的大门,门内有卫士值班室;东门则是通往警卫班的住处,警卫班住在另一个院子里,那里也是一排平房,房前还有一小块较为平坦的空地。
院内的泉池有半个游泳池大小,清澈的泉水日夜不停地流动着。池畔叠石环抱,正对着客厅大门的前面有一个六角形的凉亭,泉池南边靠近山脚的地方有个防空洞,
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弼时等中央领导人都住在双清别墅北面的院子里。那个院里房子多,所以住得也比较集中。两院之间相距两三百米远,有一条石板路相连,各种车辆都可以通行。
毛泽东和党中央初到香山时,为了保密和安全,双清别墅对外称劳动大学,简称“劳大”。于是就有人附会说“劳大”谐音就是“老大”,即“第一号别墅”,后来逐渐被人猜出是中央机关,是中共第一号人物毛泽东的住处。于是引起了国民党的散兵游勇和特务分子的注意,他们恨不得一步冲进双清别墅,杀掉中共领导人好去台湾邀功领赏。
对于这种复杂的局面,长期从事隐蔽斗争工作的社会部部长李克农一直是有思想准备的。当时北平的治安状况极差,中央领导机关设在香山,周围并没有太多的兵力部署,尤其傅作义的部队是和平解放过来的,更令人放心不下。
由此可见,中央警卫团的保卫任务是相当艰巨的。李克农一面要求中央首长的警卫战士提高警惕,加强防备,一面在傅作义的警卫团中增设指导员,做他们的思想政治工作,同时还秘密安插了一些耳目,以防不测。
毛泽东熟悉了双清别墅的环境,在这里心情舒畅地为新中国的建立而忘我地操劳着。毛泽东在此签发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向全国进军的命令》,写下了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的光辉诗篇。他还在这里与中央领导同志多次举行重要会议,研究讨论建国的大政方针。他对双清别墅情有独钟,即便中南海的清理工作已告结束也不愿离开,想长期在此办公和生活。
但毕竟香山离城较远,而且中央机关各部门住得比较分散,交通、通讯、供应、人员来往都多有不便,再加上北平刚刚解放,社会治安还不是太稳定,出于对毛泽东的人身安全考虑,出于对今后的工作方便考虑,劝说毛泽东进驻中南海的工作便艰难地展开了。
一天,周恩来和叶剑英来到双清别墅。寒暄过后,周恩来试探着对毛泽东说:“主席,剑英同志想汇报一下中央领导机关搬家的时间、地点以及市里的有关问题。”
“好啊,你们先说说看!”毛泽东嘴角漾起一层浅笑,似乎已经猜到他们的来意。
叶剑英说:“根据工作需要,准备请主席和其他领导同志到中南海工作……”
“我不喜欢中南海!”没等叶剑英说完,毛泽东就打断了他的汇报,“凡是皇帝住过的地方我都不想去,为什么非要到中南海非要到皇帝住过的地方呢?要去你们去,我是不去的。”
周恩来看到毛泽东的态度严肃、认真而又明朗,连忙解释说:“这是他们的初步设想,也是征求主席的意见,我们可以商量嘛!”
毛泽东似乎一接触这个问题便马上会引起很多联想,他再一次强调:“这个地方我不去,为什么非要把我关进红墙大院内与群众隔开,我们不能学李自成。”
周恩来见谈不到一起,便把话题岔开:“至于住在什么地方可以再商量,还有几个问题要请示主席。剑英,你先把通货膨胀、社会治安等问题向主席汇报一下……”
四月初的一天早晨,太阳从云缝中透出和煦的光线,斜照在仍然薄雾轻绕的香山上,群鸟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嬉戏着、欢闹着迎接初春的温暖。“鸟鸣山更幽”,香山显得格外的美丽和幽静。
上午九点多钟,值班室突然响起尖厉的哨声。刹时,正在休息的警卫人员立即持枪跑到值班室外的空地上。他们像路边的杨树一样自动站成一行,立正报数,刺刀上枪。
中央办公厅警卫处处长汪东兴神情严峻地看了看手表,六分钟,全体集合完毕!
“同志们,据可靠情报,今天晚上傅作义的警卫团约两个营的兵力阴谋冲击香山,我们要加强警戒,保卫毛主席,保卫党中央!具体部署由阎排长负责。”
汪东兴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使警卫战士大吃一惊。傅作义不是谈好了吗?怎么又变卦了!更让人愤怒不已的是他们竟敢冲击毛主席的住地,如果他们真的敢冲上来,那就一定叫他有来无回!
阎长林冷静地说:“虽然来的兵力不多,我们也不能大意。这里是党中央、毛主席的住地,必须确保中央首长的安全。周围的警戒已经布置好了,双清别墅也要加强戒备。”他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李银桥组负责内部警卫,保证毛主席的安全,但不能干扰他的工作;李家骥组负责江青同志的安全;马武义带领两名队员,下山探听情况,随时联络……”
警卫战士各就各位,各司其职,进入一级战斗准备。根据周恩来的指示,此事只报告了江青,而没有让毛泽东知道,怕干扰他的工作。
与此同时,北平西郊八里庄傅作义的警卫团像捅了蜂窝一样混乱不堪,旧习未改的官兵吊儿郎当,满口污秽。
原来,在和平解放北平的谈判中,党中央根据傅作义的要求同意给他保留一个加强警卫团。可是这个警卫团里有些顽固分子的思想没有马上转变过来,其中有两个营长得知中共首脑机关在香山,便煽风点火,寻衅作乱,阴谋袭击香山。这一情况傅作义将军并不知道。
那天早练时,傅作义的两个营长得知他们的团长不在军营内,自以为时机到了,便跳出来站在操场前的一个平台上,挥舞着手枪大喊大叫:“弟兄们,傅将军虎落平阳,实属无奈,他被逼上梁山作了假和平,意在保存实力,伺机反戈。现在机会来了,毛泽东就住在香山,弟兄们有种的跟我来,我们一起去袭击香山,干掉毛泽东,提着他的脑袋去向蒋总统献礼。到那时,我们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些傅作义的旧部和平解放改编后,被解放军的纪律束缚了手脚很是不服气,窝了一肚子火。在营长的挑唆鼓动下,居然有几百号人被点着了心中的野火。他们振臂高呼:“打到香山去,干掉毛泽东,为党国尽忠尽义,血战到底!”
上午,蓄谋冲击香山的两个营的人马秘密集中,阴谋策划各种袭击方案,整个军营里的气氛十分紧张。
这一切,逃不过我党组织在改编该团时安排在里面的政工干部。可是他们还未来得及向党组织报告,就全部被抓起来关了“禁闭”。
情况万分危急!如果不及时制止,让他们胡作非为,引起骚动,北平市里那些潜伏的特务分子、散兵游勇以及那些思想仍然动摇的俘虏一定会趁机作乱,势必酿成大祸!
这时,幸亏有了李克农早就秘密安插的地下党员,其中潜伏在警卫团后勤部的地下党员一直没有暴露身份,他们机智地乘早上买菜之机,及时把事变情况报告了李克农。
李克农闻听大惊失色,立即抓起电话向周恩来报告,并马上通知香山的警卫战士做好战斗准备。
周恩来听完报告也吃惊不小,又摇响了聂荣臻的电话:“喂,代总长聂荣臻同志吗?傅作义警卫团发生兵变,阴谋冲击香山,命令你调集部队迅速包围傅作义的警卫团,但要防止发生军事流血。”
当听到周恩来下达的命令后,这位身经百战的大将军也为之一震。他倒吸一口凉气,立即给警卫北平的二○七师打电话,命令他们马上派一个团到翠微路八里庄的傅作义警卫团驻地实行军事包围,解除他们的武装,由华北军区作训处长唐永健指挥这次行动。
二○七师从延安起就担任中央警卫工作,后来从这个师抽调一个团组建中央警卫一团,也就是后来人们熟悉的八三四一部队。这个师警卫经验十分丰富,战士个个都是神枪手。
日落西山,暮色苍茫。唐永健指挥一个团迅速登上近百辆大卡车。每辆卡车都用篷布严严实实地裹着,车轮滚滚,尘土飞扬,像旋风一般直奔城西八里庄。
刚解放的北平之夜,街灯昏黄,行人寥落。草绿色的军用卡车在朦胧中一辆接着一辆地疾驰,已习以为常的老百姓并不感到奇怪,以为军队又在调运物资。
汽车快到八里庄时,唐永健命令立即停车。他指挥战士全部下车并迅速散开,悄悄包围了正准备出发的傅作义警卫团的叛军。
驻防在八里庄的警卫团,在改编时除了换装和充实我们的政工干部外,其它依旧未变。为了避免双方交火,唐永健命令用喇叭对警卫团进行喊话,要求警卫团的指挥员前来谈判。
“警卫团的弟兄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傅作义将军诚心诚意地弃暗投明,重新做人,你们不要听信反动军官的煽动,赶快放下武器,我们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否则你们将成为人民的罪人……”
本来,那些警卫团的士兵对冲击香山行动就没有多大信心,现在听了解放军的正面宣传,军心开始动摇。有的士兵还趴在墙头,透过稀疏的树丛看到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地围在庄外,心头一颤,把头缩了回去。
唐永健从值班参谋那里打听到了他们团指挥官的住址,于是驱车进城,很快就把正在家里休息的三个主官“请”进了拘留所。经过解放军几个小时的宣传瓦解,并进行了和平谈判,傅作义警卫团的连营军官同意放下武器。
夜里十二点,驻守香山的警卫人员才得知傅作义的警卫团已被我独立师某团缴械,没费一粒子弹就和平解决了问题,于是香山内紧张的气氛消除了,大家虚惊一场,警卫人员开始从各自的哨位上撤回。但是内部警卫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他们通宵都没有睡觉,坚守自己的岗位,一直处于戒备状态。
对于这一事件,傅作义开始是不太理解的,傅作义的秘书王克俊曾气呼呼地找到华北军区,政治部主任蔡树藩和作训处长唐永健热情地接待了这位不速之客,并耐心地做了说服教育工作,使他懂得保留那一个团做傅作义的安全保卫是不保险的。王克俊回去后把情况原原本本地向傅作义作了汇报,傅作义了解实情后很快消了气,并决定亲自挑选三十五名贴身卫士做自己的保卫工作。
不久,傅作义到香山拜访毛泽东。他一落座就感慨万分地说:“毛先生,我坦率地说,对共产党的政策,在与中共党员干部三个多月的共事中亲眼看到他们工作认真负责,不尚空谈,没有胜利者的傲气,有事平等商量,使我深受感动。”
坐在一旁的周恩来温文尔雅地说:“我们的工作也不十全十美,有时也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比如刚刚发生的‘香山事件’就来不及与傅先生打招呼。”
毛泽东见周恩来谈及“香山事件”,便接过话头:“这件事我后来听说过,请傅先生谅解。我们都了解蒋委员长这个人,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我就不信他不在我们周围安插特务,不在你傅作义身边派奸细。”
听毛泽东如此说,傅作义忙欠身微笑道:“非常感谢毛先生、周先生对我的关心,对此我将永远铭记心中。”
于是,震惊一时又鲜为人知的“香山事件”,在周恩来的亲自指挥下圆满地解决了。
这次事件后,为了确保中央首长的安全,也为了方便工作,周恩来再一次动员毛泽东进中南海办公。但毛泽东仍持反对态度,理直气壮地拒绝搬家。
“我不搬,我不做皇帝。这个叶剑英真固执。”比叶剑英还固执的毛泽东很严肃地对周恩来说。
“你还是应该听听父母官的,我们毕竟是住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啊!”周恩来同意叶剑英的意见,但又不好直说。
“我偏不听,这是原则问题嘛!”
“剑英坚持你进中南海也是原则呀,这个地方连围墙也没有……”
“不谈,不谈……”毛泽东打断了周恩来的话。
“不谈就不谈!”周恩来明白毛泽东忌讳皇帝住过的地方。中南海原是慈禧太后独揽国政的地方,也是光绪皇帝因变法维新被囚禁的地方,袁世凯也在那里做过皇帝梦,所以毛泽东坚持不住中南海。
然而,风景秀丽的中南海是召开会议和办公的最佳场地,也很安全,四周的红泥高墙就是一道坚固无比的天然屏障。
“主席不住进去,我们就不能高枕无忧嘛!”在一次会议上,周恩来对坐在一旁的朱德这样说。
“对头对头,润之说过‘皮之不存,毛之安焉’,朱毛不能分嘛!”已搬进中南海含合堂的朱总司令表示赞同。
“听人劝,吃饱饭,搬就搬吧!”在众多同志不屈不挠的反复劝说和坚定不移的强烈要求下,毛泽东少数服从多数不得不搬进高墙大院中南海,他被安置在丰泽园的菊香书屋。毛泽东在中南海一住就是二十七年。
刺客潜入北平
新中国成立前后,垂死挣扎的蒋介石集团对我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暗杀活动是煞费苦心的。他们把暗害我中央领导人的得手喻之为“可与军事胜利相比拟”,不惜以“杀一部长级干部奖十条黄金”来鼓励其走卒卖命。他们还开列了一大张暗杀名单,其中有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周恩来、李济深、郭沫若、沈钧儒、薄一波、聂荣臻、林彪、张治中、邵力子、傅作义等二十余人。
为了对新生的共和国进行捣乱和破坏,台湾保密局一边指使潜伏在北平的特务组织刺探我中央领导人的家庭住址、汽车号牌和外出活动的情况,一边向北平密派“精干勇敢的行动人员”,对我党和国家领导人进行暗杀活动。
有一天下午,毛泽东、周恩来在城里办完公返回香山,他们的汽车在途中突然停下,跟车的警卫人员预感情况不对,本能地抽出了腰间的手枪。原来是行驶在前面的周恩来的轿车司机发现路当中有一颗手榴弹,后经排除后车子才慢慢往前开动。从此以后毛泽东再乘车出行,车队前又增加了一辆“开道车”。
刚解放的北平城小汽车少到几乎没有的地步,街面上多见的是人力车和大马车。特务们看到位于西单的长安大戏院经常小车云集,便猜到中共领导人可能在那里看戏,于是密谋往里面扔炸弹搞暗杀活动。他们经多次明察暗访后发现那里的警卫太多,不许行人接近大戏院的门口。如果硬着头皮往里冲,那只能是送上枪口的活靶子,只好作罢。
一个名叫程立云的特务通过认识中南海里的花匠,了解到中央人民政府办公厅、会议厅和毛泽东的办公地址,甚至还搞到了毛泽东的汽车牌号。程立云根据他了解到的情况,还绘制出一张中央人民政府位置图。
国民党特务段云鹏听完程立云的汇报后,像座山雕得到秘密联络图一样喜不自禁地说:“这情报非常重要,望你再了解一下中南海里面的警卫部署情况,等我向保密局汇报后再付诸行动。”
段云鹏曾师承清末有名的侠士“燕子李三”,学会了几套拳打脚踢的武功。后来段云鹏被国民党保密局收买了,便开始与人民为敌,曾在国统区破获过中共电台,暗杀过共产党的地下工作人员。
种花不同于种庄稼,花匠属于技术人才一类,刚进城时在农民出身的中央警卫人员中可找不到这样的人才,因此中南海经严格审查后就留用了一批花匠。一般认为,在中南海工作的人,大家都生活在一个院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个个都能接近中央首长。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中南海分为三个区,区与区之间防守严密,能够出入首长区的人很少。花匠虽然能借换花之机去首长区,但他们也只能把花盆放在门口,长着火眼金睛的哨兵绝不允许他们踏进大门半步。
段云鹏原以为立功领赏的时候到了,没料到连中南海的花匠也挨不到毛泽东身边,于是大失所望。能不能让那个花匠躲在树上开枪射杀毛泽东,他仔细一想觉得这个主意也很蠢,于是提出了用炸弹炸的办法。
从哪里去搞炸弹呢?这个东西在大陆是买不到的,从台湾也是带不进来的。万般无奈,段云鹏只好让特务根据他说的用制造鞭炮的土办法自制炸弹。
一天,两名特务将一枚自制的炸弹偷放在罗斯福路芦庄子有轨电车道上,他们躲在远处观察效果。炸弹是爆炸了,声响也不小,大团黑烟张牙舞爪地向四周扩散。乘客们被吓得争先恐后拥挤着下车,电车周围还聚集着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巡逻的纠察队和警察也闻讯赶来了。等黑烟散去,仔细一瞧,车厢和铁轨什么事都没有,电车很快开走了。
自制炸弹失败了,黔驴技穷的段云鹏决定回台湾领取高效炸弹和无声手枪。他拍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想起了美事:有那张无价之宝的中南海位置图,必要时可以冒上一次险,他要完成老蒋几十年付出八百万军队代价也没能完成的事业。
我们党对国民党特务机关的暗杀活动是十分警惕的,叶剑英签发了一个紧急通知:敌伪逃离北平后,对特务组织曾有周密布置,他们以各种名目混入各部门进行暗杀、破坏、造谣等活动,要求各单位务必提高警惕,对已掌握的嫌疑分子要严密注意,慎重审查,不经批准不可随意任用。另外,要求外出也要谨慎,以防不测。
毛泽东对敌特的暗杀行动也很重视,进城后曾对北平市纠察总队司令张明河说:“明河啊,可不能像列宁一九一八那样。”周恩来也经常提醒保卫人员:“我们要接受教训,不能出现一九一八年那样的情况。”
公安部副部长杨奇清对于重要的特情案件,从来都是亲自调查、亲自研究、亲自处理,他要求公安干警深入调查研究,做到心中有数,不打无把握之仗。因此公安部门一次又一次有力地打击了敌人的暗杀活动,粉碎了敌人一个又一个颠覆政府的阴谋。
七月一日是中国共产党成立二十八周年纪念日,毛泽东决定出席在北平先农坛召开的纪念党的生日集会。参加这次大型集会的还有中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人民解放军、各地区、各民族以及海外华侨的代表六百多人,可谓是一次十分重要的集会。
在台湾的国民党保密局像鹰犬似的很快侦知了这一消息,以为这是打击共产党政权的最好时机,于是指派老奸巨猾、手段残暴的高级特务崔铎潜入北平,执行刺杀任务。
正当公安部忙于大会保卫工作的紧张时刻,突然接到天津市公安局二处处长阎铁的重要报告:从间接获悉,“七一”将有刺客潜入北平,行刺毛主席!
接到这样一份十万火急的重要情报,离中国共产党的生日只有三天时间了。为了确保毛泽东的安全,公安部负责政保工作的一局立即采取两手准备:一是积极组织力量搜捕刺客;二是严密做好大会的警戒工作。
公安部一局责令侦察处处长李广祥负责大会的全面保卫任务,确保毛泽东的安全。李广祥郑重地向侦察科科长曹纯之、副科长成润之等传达命令:此次保卫“七一”集会责任重大,命令一队负责新华门至前门一段路的安全,二队负责前门至先农坛一段路的安全。
李广祥又强调一句:“从天津刚刚获得的情报看,刺客已经潜入北平。我要警告你们,如果刺客在你们负责的地段掏出手枪来,那不是你们的过错。但是,刺客要是将子弹打了出来,我可要你们的脑袋!”
军令如山,绝无戏言。曹纯之、成润之倒吸一口凉气,深感责任重大,但又都满怀信心地说:“请处长放心!我们坚决完成任务,绝对保证首长的安全。”
曹纯之向李处长请示:“为了便于指挥,我们准备把指挥所设在前门城楼上,因此建议通信处尽快在那里架设一条秘密专线。”
“好!有气魄,我同意。”李广祥伸出了大拇指。
从中南海到前门基本上是开阔地带,比较容易警戒;从前门至先农坛不仅路线长,而且人员流动量大、环境复杂,安全保卫工作面临着十分严峻的考验。再说,繁华商业区的小胡同数不胜数,大街两旁楼房林立,店铺一个接着一个,处处都便于隐蔽。在这样的地方搞安全保卫,靠常规战术显然是没有把握的。
实地勘察后,曹纯之对他的副手说:“一个胡同放一两个暗哨,从前门一直布置到先农坛,那得要多少人?最起码也得调一个团。即使这样,如果刺客从楼上窗户里向街上射击,那又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在每一个楼上都派人警戒吧?”
“即使这样做,也是防不胜防啊!”成润之冷静地说。
“那怎么办呢?”曹纯之点着一支烟,吐了几个烟圈说,“军事上的消极防御吃败仗,这个教训我们要记取。完成这样重大的保卫任务,绝对不能分兵把守将战线拉得过长。我们要主动出击,依靠群众,依靠情报,不仅要做好防范工作,更重要的是要迅速挖出暗藏的敌人!”
成润之非常赞赏曹科长主动出击的战术:“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见。有此指导思想就不愁把敌特消灭在他‘七一’行动之前。你说说,下一步怎么办?”
曹纯之胸有成竹地说:“我先提出意见,请你修改补充:第一,调动前门外五个公安分局的侦察科严密控制嫌疑分子中的危险人物,其中若有无法控制的重点嫌疑分子,一律采取临时保安措施,统统拘留到‘七一’后释放。第二,依靠各治安科结合街道治安组,认真管好临时流动人口,对来历不明、证件不全、手续不清的可疑人员也可以采取保安措施。第三,动员所有特情人员及一切可以运用的社会力量,重点发现从外地来京的特嫌分子和重新露面的在逃特务,确定侦察重点。我们每天除了听取外勤组的汇报外,还要及时与部领导通报情况、判断敌情。你看如何?”
“好,这样我们就可以内紧外松地把整个前门外的侦察力量、治安力量都调动起来了。另外立刻通知中央警卫部队,在七月一日护送主席开会的时候,同时出动三辆红色轿车,要高速行驶。在行进途中司机们可互相超车,不断变换行车次序,同时要严格控制交通,实行交通管制。就这样,我马上向各个小组传达!”
“伙计,一定要告诉大家现在离党的纪念日只有三天了,也就是七十二小时,时间紧迫呀!希望大家辛苦几天,否则敌人的阴谋得逞了,中央首长的安全就成了问题,那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正当大家紧张地进行反谍调查时,阎铁又从天津派人来报告:通过天津塘沽码头“武林”的一个朋友透露,新近从台湾来的特务崔铎住在前外大街甲六十九号,目前跟外界尚无联络。
此特务是否就是刺客?来人的身份可疑,入境的时间可疑,居住的地点可疑,反谍人员的视线立刻锁定在崔铎身上。
成润之带领反谍小组火速赶往前外街道办事处查证,从临时户口的登记簿上看,此人是从香港来京做丝绸生意的,更进一步证明了天津方面提供情报的准确性。
经过跟踪侦察,成润之向曹科长汇报:“崔铎已来北平五天了,没有发现他的同伙。白天潜伏在家不动,只有一两个晚上到南城杨柳巷暗娼馆活动过。据悉,今天中午崔铎还在家里睡觉。地形地势以及周围的社会环境都已勘察清楚。”
听完成润之的汇报之后,曹纯之又仔细地看了一遍侦察调查报告,用力一拍桌子:“对号入座了,就是他!全队可放弃一般嫌疑分子,立刻逮捕崔铎!”
一听说要逮捕崔铎,负责前卫行动的侦察员王义庆连忙摇头,面带难色地说:“科长,这个任务我这个小组恐怕难以完成。”
崔铎是一个被神化了的道行高深、刁钻狡猾的特务,传说能飞檐走壁,日行千里。侦察员有此顾虑不足为奇,因为公安部的那些反谍人员都还年轻,又缺乏实战经验。
曹纯之心平气和地说:“不要怕,我和你们一块去。利用这次机会,多选一些精干的侦察员都去实习一下,我们要亲自实践一次火力控制加政治攻势的捕人方法。我就不信,新中国的公安部侦察员对付不了国民党的特务崔铎!”
临行前,曹纯之像演戏一般特地安排反谍人员李五海带上两块大石头,并和他悄悄耳语了几声。大家看着他俩神秘兮兮的样子都感到好笑,不知曹纯之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崔铎的住处单门独户、闹中取静。这幢古朴典雅的四合院原是前门外绸缎庄的一个私宅,后来这个商人去南洋发展了,他的宅子便被崔铎的亲戚以重金买下,作为储存货物之用。
来到大门一看,只见门楼两端倒垂的镂花金莲红绿相映,中间紧闭的两扇黑漆大门镶嵌着铜兽吊环,显得古香古色而又阴森可怖。崔铎住在堂屋,东西厢房空着。院子里人不响鸟不惊,沉寂得像一座断了烟火的破庙。
反谍人员一到,立刻控制附近的交通要道。曹纯之指挥大家敏捷地登上北房、西房,找好火力控制点便和王福一跃登上门楼,接着便往北房门口扔去两个瓦片,故意弄出声响以引蛇出洞,然后屋上的侦察员再飞身而下来他个饿虎扑狼。
这是一个懒洋洋的午后,惟有树上的蝉儿在精神十足地鸣叫。崔铎正坐在屋内的摇椅上闭目养神,听见外面有动静顿时警觉起来。但他没有马上暴露自己,而是稍等片刻用竹竿掀起窗帘的一角,从房间反射的镜子里窥探院内的情况。
崔铎的举动被一向细心的曹纯之看得一清二楚。崔铎果然名不虚传,十分老练狡猾。但必须让他尽快出屋,不能在这里跟他打持久战。
曹纯之拿起喇叭筒高声喊话:“崔铎,你听着!我是公安部侦察科科长曹纯之,今天我的任务就是来抓你。我知道你的武功很高,枪法很准。但告诉你,我也是行武出身、弹无虚发的神枪手。望你能丢掉任何幻想,向人民认罪,因为在你周围已埋伏了几十个侦察员。你跑不了啦!如果你要抵抗,我们就会把你当场击毙!”
没有回声,狡猾的崔铎不肯露面,就像屋里没有人一样。
接着,曹纯之继续喊话:“你要主动投降,还可以争取宽大处理。共产党的政策一视同仁,你要投降就赶快把枪扔出来,不要罗嗦!我们的时间有限。”
从未经过这种政治攻势加火力控制的崔铎,一时不知如何应付。他眉头紧蹙,眼珠子在眼眶里来回乱转,就像受到惊吓的大鲤鱼。难道这次来大陆真的翻了船?他下意识地咬了咬牙根,哗啦一声将子弹顶上了膛。刚才他还在想,明天就是“七一”了,准备装作一个小商贩躲在阴暗处,等毛泽东的车队通过时制造一起爆炸事件,趁乱行刺毛泽东。可现在,共产党的反谍人员如同天降堵住了大门。他认为硬拼不行,不如先打个埋伏以图一逞,于是把两枝盒子枪从窗口扔出去。
曹纯之立刻暗示王义庆下去抓人。不料小王刚一落地,崔铎便从屋内砰砰砰开了几枪。由于受射击角度限制,子弹没有击中小王。
接着枪声不断,子弹把房顶和影壁墙的瓦片打得纷纷落地,平时寂静冷清的小胡同,今天响起了激烈的枪击声,只是没有人敢过来看热闹。
曹纯之见崔铎敢于负隅顽抗,便一使眼色,站在北房顶上的李五海立刻向烟囱里丢下两块大石头。只听房内咚咚两声巨响,犹如天塌地陷一般,吓得崔铎晕头转向。
刹那间,只见曹纯之破门而入,惊魂未定的崔铎来不及抵抗就被死死地扼住了双手,其他反谍人员夺走他手中的武器,给他带上了手铐。接着,从他的卧室枕头里搜出了国民党保密局的指示信和伪造证件以及金条等罪证。
崔铎个子不高,额头宽大突出,眼如铜铃,正像传说中的那样,一脸的威武凶煞之气。老奸巨猾的崔铎见曹纯之比他年轻,第一句话就问:“你今年贵庚?
“正是而立之年,三十岁!”
“我比你年长十岁。”
“已届不惑之年,还如此顽固!”曹纯之的唇角漾出一丝冷笑。
“哼,你这个侦察科长,要不是使用阴谋诡计,你们休想抓住我!”
曹纯之反唇相讥:“这不是阴谋诡计,而是略施小计,你就成了我们的阶下囚!”
“你们等着瞧吧,不出三个月,蒋委员长的军队就会打过来,到那时你们还得乖乖地把北平让给我们。”
“你在做梦,死到临头还敢胡说八道!”曹纯之大声吼道。
经审讯证实,崔铎来北平是受国民党保密局的指派,任务很单纯,就是乘“七一”集会之机刺杀毛泽东。
玉泉山上暗藏杀机
六月十五日,在新“政协”筹备会隆重开幕的当天,毛泽东由香山双清别墅移住中南海菊香书屋。毛泽东不喜欢皇帝住过的地方,按照他的说法那里围墙高了,规矩多了,距离(人民)远了。“仁者爱山,智者乐水”,这个出身于“韶乐之山”的石伢子对名山大川情有独钟,因此他搬进中南海后却没有全住在那里,有时也去京西玉泉山小憩。
在玉泉山的天下第一泉“玉泉垂虹”附近有一座花园,是著名京剧演员程砚秋的别墅。当年程老先生见周围风景秀美就在这里建了一栋房子,养了几只水貂,还辟了一块菜地。日理万机的毛泽东喜欢清静,经常来这里休息。
一天下午,毛泽东从中南海出来,车到青龙桥就叫司机停下来,然后和江青一起下车,像往常一样散步去程家花园。他不时停下脚步,看一看路边的树丛,瞧一瞧地里的蔬菜,深吸着充满泥土芬芳和绿叶馨香的田野气息。
“这样很好,既可以观赏大自然风光,又可以活动一下筋骨,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毛泽东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对紧随其后的江青津津乐道。
从青龙桥到程家花园不算太长的路段上都有警卫人员,他们分散着站在路边和树丛里,眼睛警惕地四下张望,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我是个没有自由的人,希望你们不要把我锁在保险柜里。”毛泽东喜欢随心所欲地活动,不喜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更不喜欢将他和人民群众隔开。他看见警卫人员多了就皱眉头,所以路上的警卫人员全都穿着便衣,如同当地的青年农民。
程家花园虽然没有因为毛泽东的进住被列为禁区,但这里仍然戒备森严,因此大家对毛泽东的安全还是比较放心的。然而谁也不曾想到,就在这清静之中却潜伏着腾腾杀机。
一天下午,西斜的太阳把所有景物都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在玉泉山大门那边,有一个闲人慢慢悠悠地走过来。说他是“闲人”一点也不过分,因为玉泉山一带没有住户,只有游手好闲的人才会来到这曲径通幽的地方散步。
便衣警卫每天都与进出玉泉山的闲人擦肩而过,但偏偏这个“闲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特别是他肩上的那个一边一个口袋的钱褡子更令人生疑。因为北平人不用这种东西,如果说他是生意人,那么附近也没有可供交易的商埠集市呀。
玉泉山是类似徐霞客这样的人物风荡云游的地方,而眼前这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分明不像“徐霞客”的派头。再说他的眼神也不对,总感觉与众不同,普通人的眼神是直的,要看什么就看什么,又单纯又规矩;而他的眼神是弯的,是活的。
尽管这个人形迹可疑,但也不能马上判定他就是坏人。两个便衣只能在他后边悄悄地盯梢,因为此时此地不宜乱捕人,一方面捕错了影响不好,另一方面一动手就会惊扰毛泽东。
万一这个人是特务呢?离毛泽东这么近,等他一掏枪,再扑上去就来不及了,保卫毛主席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疏忽。两个便衣紧走了几步,跟上那个“闲人”,在他的身后故意咳嗽一声。
两眼死盯着毛泽东的那个“闲人”,此时心中正暗暗窃喜,认为立功发财的时候到了。他的两只胳膊摆动得像公鹅的翅膀,故作平静的神态里有一股拦挡不住的得意和杀气。他想把手伸到钱褡子里去摸枪,给毛泽东来个迅雷不及掩耳,制造一起惊天动地的特大新闻。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于是敏感地回过头来。当他看到腰间插着手枪的两个便衣就在他的身后,而且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不禁怯意陡生,脸色骤变。
“闲人”的面部表情当然逃不出便衣的火眼金睛,于是他们心里更有底了。暗号很快发出去了,四周的便衣早已注意到了,一张疏而不漏的天罗地网立刻向这边收拢。
那个“闲人”随机应变地停止了脚步,像观光者一样四下里看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路边一个茶摊走去。他想躲进茶摊看看动静,然后再伺机溜走,实在不行就掏出枪来冲出去。
便衣也希望他能溜进茶摊,一进茶摊就好办了,只要围上去,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不会惊扰毛泽东。
走进茶摊的“闲人”一看两个便衣跟过来了,预感事情不妙,手刚伸进钱褡子就被扑倒了。一个便衣夺下他的钱褡子,伸手一掏果然是一把手枪,而且子弹已经上膛。便衣被吓得脸色煞白,恨不得给他一梭子。
经审讯,那个“闲人”叫唐尧,是台湾派遣过来的国民党特务,专门从事暗杀活动。唐尧与北平潜伏小组的“懒猫”接上关系后,听说毛泽东有时在玉泉山休息,并喜欢下车走上一段路,他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决定在那里对毛泽东下毒手,没想到刚刚接近毛泽东就落入了人民法网。
在此期间,公安机关在香山还抓住一个比唐尧更大的特务,他是国民党国防部二厅华北督导组少校组长王云飞。北平失守前王云飞化装成商人逃回了南京,后来转到台北;最近又奉命经上海潜入北平,保密局指示他伺机暗杀毛泽东等中共高级领导人。
“老实交代你在香山的图谋!”公安部政保处侦察科长曹纯之一拍桌子吼道,副科长成润之坐在一旁冷眼观察对方的反应。
“我在香山一带活动,主要目的就是想刺杀毛主席……”王云飞战战兢兢地说。
“你的同谋是谁?”曹纯之厉声追问。
在人民专政强大威力的攻势下和共产党政策的感召下,未经一个时辰王云飞就全部交代了他的犯罪事实:
“是,长官,我说实话。我们这次来是两个人,同谋萧苍龙是国防部二厅北平情报组少校组长。我们的行动直接受香港特务总站刁化仁领导,由他直接给我们活动经费,并告诉我们万一有情况,可与遒兹府天主教堂的马力悦神父联系。”
那么,萧苍龙现在什么地方?”
“这个我们可没有商量过,每次见面都是他先给我打电话,电话号码也不固定。”
“难道你们中间就没有第三者作为联络人?”
“没有,我只知道他有一个姘妇叫徐大会,住在国子监七号胡同,其丈夫杨继泉是灯市口玉记烟庄的老板。我不认识他们,没和他们见过面。”
“你的同伙长相如何?”
“三角眼,细眉毛,宽肩膀,头发向后梳,平时穿一件灰呢西装。”
“好了,这就够了。”曹纯之命人把王云飞带下去。
曹纯之紧握拳头沉思一会儿说:“萧苍龙阴险狡猾,估计他这次回来不会过多的去找他的同事,也不大可能去找他的亲戚,更不会去找天主教堂这样的秘密联络点,我估计他很可能去找徐大会。他们这号人三天不闻腥味心里就痒痒得难受,只有找到姘头,才能解决问题,又办事可靠。”
成润之说:“你的分析有道理,那么遒兹府天主教堂马神父怎么办?”
“暂时放弃,不要打草惊蛇。尽管我党有保护宗教的政策,但决不容忍宗教人士利用教堂犯罪。先将这个情况记录在案。”
这时,玉记烟庄的杨老板被带上来了。他长得像仙鹤一样干瘦细长,身穿一件青布棉袍,胡子刮得光溜溜的泛着青光,一进门就点头哈腰殷勤讨好,商人习气十足。
曹纯之见杨老板一上来就不打自招地交代过去的问题,甚感诧异。于是打断他的话厉声问道:“照你的说法,你的罪恶只是解放以前犯的啦!”
“对。”坐在预审台前的杨老板腰板挺直,回答时恭恭敬敬,“日伪时我在北平警察局当过警士,日本投降后又在天津当过路警,抓过八路军的侦察员,给军统北平站搜集过情报。还是那句老话,我有罪,罪大恶极,罪该万死!”
一开始审讯,没问几句话,杨老板就主动交代了他的历史罪恶,并且装得十分老实。预审工作的经验告诉曹纯之,犯罪分子一上来就交待问题,往往是为了掩盖更大的问题。从他那滴溜乱转的眼神里似乎也能看出这一点。
“不,你只交代了一些‘陈芝麻烂谷子’,还有新的问题没有交代。”曹纯之以实击虚地说。
“新的问题?”杨老板故作不解地问,“解放后,我可是规规矩矩的,没再敢犯罪。”杨老板说得十分肯定。
“你想蒙混过关是不是?快说,这两天都有谁到你家去了!”
“这,这……”杨老板一时语塞。
“告诉你,我们既然叫你到这儿来就说明你的问题不小。你闪烁其辞,避重就轻,只谈过去不谈现在,只能说明你在欺骗政府,这样下去是罪上加罪,政府绝轻饶不了你。”
我的天哪,看来蒙混过关很不容易!杨老板浑身哆嗦,脸色变得煞白。没想到三问两问,问题变得复杂严重起来,莫非他们真的抓住了把柄?
曹纯之见杨老板迟疑不安,便不失时机地指出:“出路只有一条,老实坦白自己的罪行,并且检举坏人,才能得到从宽处理,否则对你和你的家庭都没有好处!”曹纯之的旁敲侧击对杨老板震动很大。
杨老板沉吟了一会儿,最后说:“我……我说实话。前天,萧苍龙来过我家。那天下午,我从烟庄回家,一进门老婆就对我说萧大哥回来了!在家吃完午饭睡了一觉就走了,还说萧苍龙要我在家等他。我们正说着,姓萧的真的来了。”
“他什么打扮?”曹纯之立刻追问。
“新留了个分头,头发向后梳,穿件灰呢西服。萧苍龙说他还是在军统局干事,这次来主要是想搜集中共领导人的情报,搞暗杀。他说要是能搞到中央领导人住址的情报,台湾方面给金子。我问他搞到情报交给谁,他说可交到遒兹府天主教堂神父马力悦那里。事后我老婆还告诉我,萧苍龙的两枝枪放在我家,由我老婆保管。还说如果背叛了他,就叫我们的脑袋开花!”
根据杨老板的交待,曹纯之决定立即秘密提审杨老板的老婆徐大会。这是一个年约二十三四的少妇,身体微胖,皮肤白皙,烫着头,描眉点唇的,从长相看确有几分姿色。
杨太太被带进审讯室时,装得格外镇静,刚一坐下就目中无人地跷起二郎腿,拿出一支烟插进嘴里,装出一副阔太太派头。
曹纯之被她那故作傲慢的样子激怒了:“不准抽烟,别忘了你是在受审查!现在我问你,萧苍龙到什么地方去了?”
杨太太慌忙收起烟,同时坐正身子。自知已瞒不过去,假装赌气似的说:“他没和我说,我也没再见到他。”
“他的枪藏在什么地方?”成润之又问她一个要害问题。
“这个,我没有……”杨太太的额头冒出了汗珠。
成润之一拍桌子正要大声喝问,曹纯之摆了一下手。曹纯之认为对付这样一个女子,还是要立足于教育,使她回心转意,以利为我所用。便和声规劝说:“杨太太,你应该打破一种幻想,不要认为那些被捕的人可能没有检举你。你可能顾虑自己的前途、家庭和孩子,但是你因此而拒绝老实交待所带来的后果,比你说假话要严重得多。对于你,只有转变立场才有光明的前途。”
听了曹纯之这番话,杨太太完全慌了,这不是政府什么都知道了吗?愣怔一会儿,她掏出手帕擦了一下额上的汗珠,哭丧着脸说:“我怕,怕萧苍龙回来对我和孩子下毒手。他在北京的黑社会势力很大,光在天桥就有‘九鸟一凤一条龙’,都是地痞、流氓、土匪,不是抢劫就是绑票,无恶不作……”
听了杨太太的一番哭诉,原来她也有一段内容复杂的辛酸历史:她出生在富裕之家,因早年丧父,自己又是妾生的,哥哥不让她继承财产,高中毕业时生活就成了问题,因吃不了苦只好在风月场上混日子。后来认识了萧苍龙,打算嫁给他。谁知萧对她并不真心,把她玩腻了又介绍给杨继泉。婚后有了孩子,本想安安分分地过日子,谁知萧苍龙像蚂蝗一样死叮活缠不肯放过。这次萧苍龙的两枝枪要她保管,她的思想是矛盾的,交待检举吧,怕受到连累,更怕萧苍龙报复。
“你要相信政府,我们是有能力保护你和孩子的。”曹纯之向杨太太解释说,“萧苍龙是一个杀人魔王,政府岂能容忍他胡作非为!你要从根本上解决萧苍龙对你的威胁,姑息养奸是行不通的,那样反而会遭到他的胁迫和暗算。只有和自己的错误彻底决裂,真正和他划清界线,配合政府将他捉拿归案,才是惟一正确的出路。”
“这回我可全部交待了,我听政府的,政府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你说说,你们计划怎么联络呢?”
“萧苍龙让我这几天下午两点钟在家等他电话。”
“好,杨太太,现在我们就把你和你的丈夫都放回去,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萧苍龙和你联络,就马上报告给我们。”
接着曹纯之又向杨太太交待了联络方法,并告诫她:“希望你能遵守自己的诺言,小心谨慎地做好交给你的工作。”
春节到了,京城内张灯结彩。在这轻松愉快的气氛里,曹纯之的心头却像压上一块大石头。自从送走杨老板和他的太太后,反谍人员便日夜守候在各自的岗位上,可是一连三天都没有萧苍龙的消息,杨太太也似乎与萧苍龙断了联系。
案情的发展有时缓慢的让人着急上火,有时又快的出人意料。现在谁也没有想到情况来得竟如此突然,正在曹纯之心急意乱之时,突然接到门卫的电话:“大门口有人找,说是有急事。”
“好!”曹纯之放下电话,快步赶去。
走到大门一看,只见杨太太推着自行车站在那里,不等曹纯之开口她就焦急地说:“曹科长,萧苍龙——他马上就来找我。”
曹纯之把杨太太带到自己的办公室,问:“他在什么地方?”
“还不知道,他是在电话里说过半个小时约我见面。”
“不要着急,你慢慢说给我听。”
“早晨八点多我正在家里织毛衣,忽然街坊喊我去接电话,我拿起电话一听是个陌生人的声音,他问我是杨太太吗?我说是啊!对方说有人和你说话,接着电话里就响起了萧苍龙的声音,他说要我上午十点到东四牌楼九号一家膏药铺门前等他。我问他现在在哪儿?他说见面再说吧。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你知道那个陌生人是谁吗?”
“不知道,我没见过萧的朋友。”
曹纯之看了一下手表,已经九点半了,离接头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杨太太在这里多呆一分钟对破案都很不利。曹纯之沉思了一下对杨太太说:“情况我们都知道了,你汇报得很好很及时!请放心,不要害怕,我们有能力保护你。在你接头的地方,我马上派去便衣侦察员。你赶快回去,不要让人知道你来过这里。要按时赴约,千万要保持镇静!”
杨太太离开后,曹纯之与成润之商量说:“萧苍龙这只老狐狸采取了狡猾的联络办法,那个陌生人和膏药铺的情况我们都不了解,这次打电话背景很复杂,看来萧苍龙已有准备。咱们兵分两路,你带行动小组去东四牌楼埋伏,我与王春明去杨太太家附近进行流动监视。”
按照侦察部署,曹纯之带领女反谍人员王春明驾车来到杨太太的住地,这儿是杨太太出入的必经之路。曹纯之与王春明装扮成一对新婚夫妇外出采购的样子,买了一大堆水果、点心之类的食品,摆在轿车后窗显眼的地方。
九点四十分,曹纯之通过车窗远远看见一个妇女行色匆匆地向这里走来,待其走近一看原来是杨太太。她手里拎着一只漂亮的手袋,头上裹着一条绿底白花的纱巾,神色慌张地正要从小车旁走过。
曹纯之预感到一定有什么新情况,见她后面无人跟踪便立刻打开车门,小声喊道:“杨太太!”
杨太太一怔:“啊!曹科长,我正要找你呢,情况有变化!”
曹纯之拉着杨太太钻进附近一条狭窄的胡同,未等曹纯之问是怎么回事,杨太太就说了话:“刚才我出了家门,还没走到胡同口,一个头戴礼帽、捂着大口罩的人拦住我问你是杨太太吗?我说是啊,干吗?那人说萧苍龙让他转告我,约会地点改在东华门饭店门口。”
曹纯之焦急地问:“发现有其他可疑的人没有?”
“还没有。”说着,杨太太朝街上一看,恰巧有一个人从胡同口走过。她用眼睛一示:“看,就是那个带礼帽的人。”
“杨太太,你站在这儿不要动。”曹纯之说完快步走出胡同口,坐上车对王春明说:“快往前开!目标已经出现,就是前方那个带黑礼帽的家伙,敌人接头地点已经改变,通知老成已来不及了,必须立刻对这个人下手。”
“你一个人怎么行,万一犯罪分子拼命反抗,那太危险了。”
“时间紧迫,顾不了那么多了。你把车开到前方策应,我一接近车就立即行动。”曹纯之说完下了车,汽车一下子开出好几百米远,与曹纯之拉开了距离。
曹纯之下车后转身往回走,正好与带礼帽的人冲了个照面。当那人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朝那人的帽沿下瞟了一眼,“宽肩膀,三角眼,细眉毛……”此人正是萧苍龙的特征,原来这个冒充给萧苍龙传信的人就是萧苍龙,他的乔装打扮竟然骗过了杨太太的眼睛。
这时萧苍龙一边大步趔趄地走着,一边用警觉的目光注视着周围。曹纯之随即转身追赶,与萧苍龙一前一后,亦步亦趋。
眼看要到汽车前边了,曹纯之寻思这样下去不行,萧苍龙十分狡猾,又会拳脚,万一让他看出破绽就会误事,如果真的和他扭打起来,自己还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再说在这种情况下怎能让一个女侦察员冒险呢?
说来也凑巧,正在曹纯之为难之时,正前方突然过来两个配戴胸章的巡逻战士,这正好能借以震慑敌人。机不可失,曹纯之迅速掏出手枪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萧苍龙大声喊道:“对不起,请上车吧!”
侦察员王春明早已打开车门等着,也许是犯罪分子心虚恐慌的缘故,萧苍龙被眼前的情景弄呆了。曹纯之又威严地命令道:“快上车!”
两个持枪的巡逻战士闻声一下子围了上来,吓得萧苍龙一哆嗦。曹纯之随即咔嚓一声给他带上的手铐,然后出示公安侦察证向两个巡逻战士说明情况,请他们上车协助看押犯罪分子。
在森严冷峻的审讯室里,凶狠残暴曾不可一世的萧苍龙变成了丧家之犬,不得不低下了脑袋。面对目光犀利的审讯员,萧苍龙如实交代了他们一伙受毛人凤指派,潜入北平准备暗杀毛泽东等中共领导人的犯罪事实。
敌特密谋炸专列
时值隆冬季节,华北大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站台上红旗招展,人潮涌动,一组悬挂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的专列,引火待发。
毛主席来了!他头带呢帽,身穿银灰色中山装,外罩一件大衣,从汽车上下来神采奕奕地走向欢送的人群,微笑着与送行的人一一握手。他对政务院总理周恩来风趣地说:“一言为定,我在莫斯科等你!”
周恩来使劲地摇动着毛泽东的大手,爽朗地笑道:“请主席放心!只等您一声令下,我们立即出发!”
这是一组编号为9002次的专列,它像一条绿色的钢铁巨龙喷吐着团团白烟,肩负着中国人民的历史使命,在凛冽的寒风中以七十公里的时速往东北疾驰。
十二月二十一日,是苏联人民的领袖斯大林的七十大寿,毛泽东率领中共中央和中国政府代表团前往祝贺,并就两党、两国共同关心的一些重大问题交换意见,商讨和签订有关条约、协定。
新中国这一重大的外交活动,立刻引起了世界各国和境外反动势力的极大关注。美国和蒋介石匪帮不但密切跟踪毛泽东访苏的一切活动,而且还想方设法进行破坏和捣乱。为此,作为东道主的斯大林曾专门致电中国政府:保卫工作要做好,千万不要大意。
为了确保毛泽东旅途的安全,中央军委调动了三个军的兵力进行护路,从北京到满洲里数千公里的铁路线上,每一个电线杆旁都站着一名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
这趟专列原是美国送给蒋介石的礼物,蒋介石还没有坐过就被解放军缴获了。专列一共三组,毛泽东乘坐的主车在前驱车和后卫车中间,三组列车相距十公里左右。专列的乘务员更是一一选好了的,给毛泽东开车的司机是北京铁路局一位经验丰富的机务处长,他曾经受过战争烽火的考验,政治上可靠,车开得既快又稳。
肩负着保卫毛泽东访苏重任的有公安部长罗瑞卿、副部长杨奇清和铁道部长滕代远、铁道部公安局局长冯纪等领导同志。他们每到一站都要下车亲自检查,及时与前方交流情况,对毛泽东的安全保卫做到万无一失。
专列到达天津,身材修长的罗瑞卿刚刚踏上站台,天津站的保卫干部就慌慌张张地前来报告:“铁路员工在专列要经过的铁轨中间发现一颗手榴弹。”
“啊,怎么才发现?你们的保卫工作怎么搞的?简直是乱弹琴!”心惊肉跳的罗瑞卿接过手榴弹一看,原来是一颗旧手榴弹,已经锈成一个铁疙瘩,根本不可能爆炸。虽说罗部长的心理压力有所缓解,但他仍不放过这一偶然事件,他要把问题搞出个水落石出。
尽管是一场虚惊,它却引起了杨奇清的高度警觉。身材矮小而精明强干的杨奇清,从言谈举止中可以看出他长期担负保卫工作所特有的那种机警与干练。此时他想起了出发前周恩来亲切接见时的情景,周恩来的声音萦耳不散:
“奇清啊,我们的国家才刚刚解放,对隐蔽的国内外反革命分子还没有来得及彻底清扫。穷凶极恶的敌人别的他们不能搞,对暗杀他们是能搞的。因此各种困难都要估计到,像基洛夫、列宁被刺的事件也可能有,我们要力争避免。在路上你们要百倍警惕,防患于未然,绝对保证毛主席的安全!”
杨奇清响亮地回答:“请总理放心,我们一定完成党和人民交给的光荣任务!”
周恩来高兴地握着杨奇清的手说:“好!我等待着你们胜利的消息!”
杨奇清沉浸在活生生的回忆之中,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右手夹着的香烟烟灰已结了很长。专列刚刚驶离天津站,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原来是卫士奉命请他去毛泽东的车厢。
“公安大臣,对潜伏敌特的侦破工作进展如何?”毛泽东想起了不久前军委总情报部反间谍监听中心破译敌台密码电报的事情来,他还在那份报告上签批了“在我回国之前,镇压这个反革命!”
杨奇清从容地回答:“报告主席,我们正在全力侦破。经分析判断,敌人可能还要搞活动,我们已经做了周密的布置,此案已由李克农接替我指挥。请主席放心,也许主席到了莫斯科就能听到胜利的消息。”
“那好。我们的公安保卫工作就是要在实战中提高嘛!”毛泽东吸了一口烟,然后用他那浓重的湘音继续问道,“你们都是怎样侦察、判断的呢?”
“据侦察获悉,台湾保密局拟派专人潜伏大陆,联合华北土匪在我访苏前后组织暗杀活动。但是请主席放心,我们一定要在敌人立足未稳之时将其捉拿归案。”
“好!来者不善,歼之有理嘛!”毛泽东满意地笑了。
原来,国民党保密局特务头子毛人凤自从接替戴笠任局长以后,一心想在反共上大显身手。他不断总结失败的教训,变换着进攻的手法,深得上司的赏识。
这天早晨,坐落于台北近郊的保密局总部草山别墅,被一层乳白色的雾霭笼罩着。在别墅一楼的小餐厅里,毛人凤正在与美国顾问布莱德上校共进早餐。这位“反共斗士”在大陆声名狼藉,但扔不思悔改,对共产党雄倨大陆一直怀恨在心,伺机报复,想干出一两件石破天惊的事情来。
“报告,昨夜两点万能台自北京报告,毛泽东的专列已经出发了,估计三天两夜可到达满洲里。毛泽东的安全在苏联境内由苏方负责。”保密局机要秘书报告了最新情况。
“这是刺杀毛泽东的最佳时机。要是真的能把毛泽东干掉,不亚于在北京扔下一颗原子弹。我们在正面战场上失利了,但在情报工作方面要给共产党一点颜色看看。”布莱德上校闻听机要秘书报告的“佳音”,周身热血沸腾,像被阉割的公牛重振雄风,准备在毛泽东访苏前后置中共第一号人物于死地。
毛人凤即刻命令:“马上按行动计划执行,赴大陆人员准时到达目的地。东北地下技术纵队采取两套作战方案,从两翼进攻、追堵毛泽东的专列,除破坏长春十四号铁路桥以外,还要在哈尔滨车站埋下定时炸弹。只要炸了毛泽东的专列那就是第二个‘皇姑屯事件’,反共复国斗争就会出现转机。”
“要嘉奖0409,由国军中尉台长晋升为中校台长!”毛人凤眉飞色舞地对布莱德说,“共产党绝对不可能料到,在中南海旁边的南池子,在他们党政要员集中的心脏地带,竟然有我们的潜伏台在指挥天下,哈哈哈……”
毛人凤像生存于荒山野岭几十年的狐狸那样老奸巨猾,为了避免中共公安部门的注意,他命令向北平潜伏台提供的活动经费从香港汇出,汇款接收地点定在天津。
冬天的北京,白天显得特别短,太阳像一匹追风逐电的骏马匆匆忙忙地落山了,夜幕不声不响地笼罩着古城。和平门外虎坊桥北街的路灯发出一片没精打采的光芒,一辆黄包车伴随着刺耳的铃声,缓缓停在北街路东的一扇大门前。
从车上下来一位姿容艳丽的年轻女性,她身披裘皮大衣,手提法式坤包,脚穿做工精致的红色高跟皮鞋,扭腰晃臀风骚十足地迈着猫步。她就是新侨贸易总公司的职员计采楠。
计采楠毕业于辅仁大学音乐系,后来与一位美籍英国商人姘居三年。解放后姘夫卷走全部钱财弃她而去,因生活无着,走投无路,被迫寄居在她姐夫沈大文家里。
紧跟计小姐身后的是一位男士,名叫孟广新。他出生于浙江温州的一个小商人家庭,是一位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大学毕业后在北平谋职,很快同计采楠勾搭成奸,并充当计采楠取款的“邮递员”。
“亲爱的,香港汇来的钱又到了,明天你再去一趟天津,把钱取回来。”刚刚进屋的计采楠脱掉裘皮大衣,故意挺起胸前的两座乳峰,娇滴滴地说。
“真没劲,这个腿我实在不想跑。”孟广新皱起了眉头。
“你到这里来,床上的劲儿那么大,怎么坐趟车反而没劲了!不去,你就给我滚开!”
看到计采楠柳眉倒竖、满脸不悦的样子,孟广新赶紧从他那愁云密布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宝贝,不要生气。我是怕共产党的公安人员!近来反特的呼声特别高,每次去我都提心吊胆呀!”
“你放心好了,款子是汇到天津,收款人是我的名字,不会出事的。难道你就不为咱们未来的儿子想一想?难道你就不想早一点去香港定居?这钱也不是白让你取的!”计采楠摸着她那微微凸起的肚皮,对孟广新撒起娇来。
计采楠有一个弟弟名叫计兆祥,此人是北平特警训练班最后一期毕业生,一九四八年底携带电台接受了绥靖总队陈恭澍布置的潜伏任务,一九四九年初又积极主动地投入到国民党保密局的怀抱。
0409就是计兆祥的代号,化名计旭。北平解放后,他潜伏在紧靠中南海、天安门的要地——南池子九道湾十三号。他认为南池子在共产党的眼皮底下容易忽略警戒,是一个真空地带。发往台北的密码电报就是通过他的“万能潜伏台”从这里发出的,计兆祥集情报、报务、译电、台长四职于一身。
担任侦破潜伏台前线总指挥的是公安部政保处的科长曹纯之,外号“一堵墙”,意思是只要他一出马没有冲不上、拿不下、破不了的案子。当时曹纯之正在医院养病,由于案情重大,时间紧迫,是公安部副部长杨奇清亲自点了他的将。
虽说曹纯之是公安战线上经验丰富的一员老将,但当他领受任务知道是关系到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案子后深感责任重大。他吃不香睡不宁,无时无刻不在为如何迅速破案而冥思苦想。
已是深夜一点了,南池子云南会馆里仍灯火通明。躺在床上的曹纯之怎么也无法入睡,他顺手从枕头旁边的书堆里抽出一本《政治经济学》,他有睡前看书的习惯。
当翻到“价值法则”一章时,曹纯之突然想到商品、货币之间的关系。在资本主义社会金钱就是一切,敌人之所以愿意从事胆大妄为的反革命活动,除了其阶级本性决定以外,他们贪图的就是升官发财。当了特务就得领取活动经费,台湾当局不可能直接给他们送钱来,只能通过第三国或港澳等渠道给他们汇钱。
“对!查汇!”曹纯之放下书本,翻身下床。他匆匆敲开隔壁房间的侦察副科长成润之的房门,吩咐道:“快把同志们叫醒,马上布置任务,今晚就要行动,迅速检查京津两地的所有邮局和兑汇银行,要一张不漏地摘录下来,敌人发报的时间是十二月初,查对的时间不必太长。”
案情露出了端倪,终于在天津仅有一家可以兑汇的黑龙江路银行发现了十月二十一日从香港九龙轩尼道汇给北京新侨贸易股份有限公司计采楠的一万五千元港币,其中有二千五百元港币尚未取走。
根据已掌握的线索,曹纯之立即选派擅长交际的侦察员冯铁雄,携带一笔巨款以参股的方式打入新侨贸易总公司,任务是发现计采楠及其来往密切的人,实行严密的外线控制。
侦察员苏玉涵从老户籍簿上也发现了重要线索:去年六月计采楠从西城区搬到虎坊桥,而她的弟弟计兆祥迁到了南池子。据分析,这二人与潜伏台可能有关系。
根据苏玉涵的建议,他们拟利用计兆祥的邻居——一个旧警察来查明计兆祥是否拥有电台。在旧警察的北房安上一个微型灯泡,只要计兆祥向外发报,微型灯泡受到电磁干应就会闪动,再结合其它技术加以分析印证,就可以准确无误地判断计兆祥家里有没有电台。
毛泽东日行千里的旅途生活并不单调乏味,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在车上的日理万机并不亚于一次重大的军事行动。所幸的是毛泽东一路顺利,平安准时地到达了苏联首都莫斯科。
毛泽东和斯大林两手相握,畅所欲言。斯大林一边用力晃着毛泽东的大手,一边亲切地问:“怎么样?路上还安全吧!”
“总会遇到一点小麻烦,尤其是我们的老朋友蒋介石先生很关心我的此行。不过我们已经采取了严密的防范措施。”毛泽东幽默地说。
“那很好,我们应该保持这种警惕。”
毛泽东下榻于莫斯科郊外斯大林的一栋别墅里。总的来说,苏方对毛泽东的来访给予了高度的重视,进行了周密细致的安排和极高的礼遇。但对毛泽东的活动报道较少,致使有人说斯大林整整一个月未会见毛泽东,英国一家报纸甚至造谣说“毛泽东被斯大林软禁了”。
一九五○年二月十四日上午,中苏双方正式举行隆重的条约签订仪式。条约原称为《中苏友好同盟条约》,后根据周恩来的建议改为《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这意味着两个盟国的“蜜月时代”从此开始。
出境一路平安,保卫人员总算松了一口气,但在回国途中敌人会采用什么样的阴险手段呢?摆在侦察人员面前的关键问题是能不能尽快破案,抓住敌台,这是胜利的关键。
一天上午,在中央社会部庄严、整洁的会议室里,李克农部长正在召开部、局、处三级侦察干部会议。大家围坐在一张铺着墨绿色台布的长方形桌前,专心致志地听取上级指示。
李克农以响亮的皖南口音讲道:“对台湾保密局北平潜伏台的侦察工作,按毛主席批示的期限即将提前完成任务。敌台台长就是那个因为发了战略情报而由中尉一下子提升到中校的计兆祥,电台就设在计兆祥屋里。现在就要破案了,但有一个问题需要统一一下认识。什么认识呢?就是搞了这么长时间,投入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只捕一个计兆祥恐怕不是全胜吧?不能叫歼灭战吧?今天的会议就是统一一下这个认识……”
二月十八日,出访苏联两月有余的毛泽东即将回国,公安部下达了逮捕计兆祥的命令。
云南会馆的一间办公室里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曹纯之一把抓起话筒,耳边响起成润之的声音:“捕到了计兆祥,发现了镇流器,但是,没有搜出电台……”
曹纯之一听急了,大声说:“看好现场,我立马就到!”
曹纯之在计兆祥屋里看了一遍,然后独自坐在一个凳子上点火抽烟。浑身瘫软的计兆祥偷偷瞥了一眼曹纯之,见这位共产党的侦察员进来后像哑巴似的一言不发,只顾闷头抽烟,颇觉蹊跷。
烟圈在一个套着一个地升腾,从曹纯之的头顶向四周散开,烟雾越来越淡。蓦然,曹纯之手指天花板上的那幅《牡丹图》,大声命令:“把电台取下来!”
侦察组长辛立荣闻风而动,他拉过来一张桌子,再把一条板凳架在上面,一脚跨上,推开《牡丹图》,天花板上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大窟窿,里面什么也看不见。辛立荣掏出手枪,纵身一跃跳进了天花板里面,侦察员紧随其后也跟着爬了进去。
不一会儿,辛立荣从天花板上掏出一大堆东西,其中有一台美制SST-1-E型二十五瓦电台、一枝美式手枪、一本写在《古文观止》上的密码本等特务作案工具。
曹纯之大步走过来,拿起一叠电报底稿认真地翻阅着。当他看到最后一份时突然眉头紧蹙,脸色严峻。他将成润之拉到一边咬着耳朵低声说:“老成,敌人想趁毛主席回国之机打我们个措手不及。你马上回公安部向李处长报告,立即通知哈尔滨公安局配合行动,防止敌人破坏。”
大名鼎鼎的李克农部长驱车来到南池子九道湾十三号,在仔细察看了现场后,就缓步走到被吓得魂不附体的计兆祥跟前,不温不火地说:“不用怕,我今天来是看你计兆祥发报技术的,就用这架电台,使用你原来的手法呼叫你们的毛局长。我说,你发,如何?”
“愿意效劳,愿意效劳……”计兆祥马上动手,忙里忙外地搬动器材,很快架好了电台。接着一束束电波便从南池子上空飞向台北:
毛人凤,经你精心策划,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首都北京潜伏的万能台,你向美国人吹的神乎其神,发报只有两三次就被我们侦破了。我们有强大的人民民主专政,有雄厚的群众反特力量,你们的阴谋是不能得逞的。你们在中国大地上洒满了怨恨,你们活动到哪里,哪里就陷入人民的包围之中,我们的专政机关就会立刻侦破你们。你们如果执迷不悟,来多少,就歼灭多少,保你有来无回。你还有本事吗?你有本事来嘛!告诉你,给你讲话的是李克农,不要怕嘛!好好地听着:得人心者昌,失人心者亡。这是不可抗拒的历史规律。你们有丧师八百万,逃亡海岛的教训。你们现在寄人篱下,好景不会太长。人民政府对你们有国人共睹的政策,立功受奖、不咎既往。你若率部来归,我李克农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告诉你,发报的报务员,就是你新提拔的中校万能台台长计兆祥。
当国民党保密局的报务员将译出来的电报呈送到局长办公室时,毛人凤被气得浑身发抖,不知所措。他静心一想,最后摊牌的时候还未到,手里还有东北技术纵队这张王牌,于是心里沉稳了一些,只是眼下不知如何向蒋介石交代才好。
我公安人员根据计兆祥的交代,早已在哈尔滨附近的山林张网以待,很快捕捉了台湾保密局空投的高级刺客张大平、于冠群,并缴获了美式卡宾枪、烈性炸药、无线电台等作案工具。随后又根据蒋特的“一百七十人联络图副本”,里应外合将以马耐为首的东北技术纵队一网打尽。
早春二月,寒意尚浓。毛泽东在苏联的访问圆满结束了,他带着“既好吃又好看”的成果安全地通过京哈铁路,顺利地回到了首都北京。
炮轰天安门
六月二十五日,朝鲜战争爆发后,侵朝美军总司令麦克阿瑟狂妄至极,他首先给杜鲁门总统送去一副定心丸,说苏联不会直接插手,中国不敢出兵,朝鲜战争在感恩节前就能结束。随后他又要求美国战略情报局“采取短期内致胜的进攻方法,在共产党未介入韩战之前狠狠地打它一下,而且要打在它的最疼处,包括北京在内。”
华盛顿认为麦氏的建议很重要,立刻召回远在千里的中国问题专家、前驻华使馆武官包瑞德上校。
包瑞德回到华盛顿后,美国特务头子杜诺万用沙哑的声音对他说:“战略情报局认为,在中国新政权立足未稳之时,必须立刻组织暗杀队,潜入大陆刺杀以毛泽东为首的中共领导人。”
“像日本人暗杀斯大林那样吗?那样成功的可能性极小。现在中国的内部和外围虽然都有我们的人,但要接近中国领导人那是比登天还要难的。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制度形成了他们的高层领导人戒备森严,深居简出,而现在又有所谓的阶级斗争、人民专政。因此就个人而言,我对仿效日本人刺杀斯大林的做法是持怀疑态度的。”
杜诺万不甘心放弃他亲自设计的暗杀计划,鼓起眼珠子坚持己见:“当前除此之外别无他径,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们就得冒险一试!”
“这样的暗杀目标只是一个人,不能从根本上消灭中共领导实体。”包瑞德摸了摸干瘪的下巴,眼中透出一缕阴森森的杀机。
“上校先生,你要清楚韩国战争势必演变成世界大战,成为东西方两大阵营的战争。苏联远东的兵力不足,鞭长莫及,中国很可能出兵北韩,这对韩国战局十分不利,所以必须马上对中共采取行动,不一挥而就必将贻误战机。”杜诺万急了,连珠炮似地说个不停。
“杜诺万先生请放心,我正策划在中国大陆进行另外形式的一项大的秘密行动。所不同于日本人的做法是我们不用亲自动手,而是采用中国古代兵书上所讲的策略——借刀杀人,创造麦克阿瑟将军在韩国战场上不可能出现的奇迹!”包瑞德洋洋自得,他想给杜诺万一个意外的惊喜。
“除了暗杀,你还能有什么高招?”杜诺万将信将疑。
“用潜伏在中国的雇佣间谍,炮轰天安门!”
“炮轰天安门?”杜诺万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具备行动条件吗?”
“完全具备!”包瑞德非常自信地拍拍他那并不隆起的胸脯说,“十月一日是中共的第一个国庆纪念日,中共要员必到天安门集会,这是集中消灭他们的大好时机!”
“如果这项计划成功,我们就能把握韩战的局势,到那时杜鲁门总统会晋升你为将军的。”杜诺万好像吃了春药顿时来了精神,他拍了拍包瑞德的肩膀说,“你赶快返回香港,先支付他们一半经费,立刻下达行动命令。”
为确保炮击天安门行动的成功,老奸巨猾的杜诺万告诉包瑞德:“即刻通知台湾国民党保密局,务必通过一切关系努力接近共产党的侦察机关,尽最大努力阻止和破坏中共的侦察行动。只要十月一日之前能拖住共产党的侦察机关,我们的胜利就有了保证。”
包瑞德附和着说:“你的意见很对。据我了解中共侦察机关在反谍方面已经做了工作,但对我们这次将要进行的炮击行动,我可以肯定地说他们毫无察觉。为防万一,做到绝对保密,我早已停用驻中国大陆使馆里的一切关系,而改用别的联络方式,以免引起共产党侦察机关的注意。”
“好好好!你真不愧是从孙子故里归来的战略情报局老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次行动的具体方案对台湾方面也要绝对保密,他们的任务只是从内部混淆中共的侦察视线,在时间上推迟中共侦察工作的进程。”
“我敢肯定,中共在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现在离中共国庆只有二十来天。我今晚就飞回香港布置,成功之后再回华盛顿向你报喜。”
“没有想到哇,你在中共大陆的间谍工作竟如此出色!我想决定韩战胜负的根本问题不在战场而在你这次神秘的行动,到那时杜鲁门总统会亲自为你授勋的。”杜诺万见包瑞德对此行动充满必胜信心,自己的情绪也大为高涨,上前为包瑞德整了整红色的斜纹领带。
九月的香港像一个年轻靓丽的少女充满着迷人的魅力,尤其在夜晚,那些酒店、舞厅、咖啡馆门前的霓虹灯,就像瘾君子吸足了大烟一样神气十足。一幢意大利风格的别墅——麦克阿瑟控制的间谍组织所在地,像一个充满幽灵的古堡坐落在香港南部的海滨。
三天前奉命潜入香港的包瑞德,此刻正在这栋别墅里同国民党保密局驻曼谷特务组组长关吉富窃窃私语:“据台湾方面透露,你在中共大陆侦察机关有特殊的情报关系?”Μ.δdl℃ΗxWΖ.Com
“不错,那个人是我夫人的妹婿,叫于恩崇,我和他是连襟关系——当然,这是我们中国人的叫法。”关吉富绕完了圈子接着说,“此人在政治上有一定的伸缩性,我们通过金钱和美女等手段完全可以控制他。”
“那太好了!”包瑞德很高兴,并随手递给关吉富一叠美钞和密件,“这是两千美元,这是我们联络的密码。请您想方设法叫他从内部破坏中共侦察机关现在所进行的一切行动,只要达到这个目的,他就算完成了任务。你们保密局在这次行动中的作用,就集中在于先生一个人身上了。”
“请上校先生放心,我一定尽快通知我的连襟,告诉他我们的行动意图。”
“这次计划成功了,就是你们台湾反共复国斗争的重大胜利!关先生本人也会得到美国战略情报局的奖赏、重用!”
包瑞德在鼓动国民党保密局干扰中国公安人员视线的同时,还不失时机地启用他在中国经营多年的国际间谍网。这个国际间谍网囊括意大利人李安东(汤尼雷渥)和哲立、日本人刘逸(山口隆一)、法国人魏智、德国人甘纳斯。间谍网以老奸巨猾的李安东为轴心。
包瑞德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点燃后使劲地吸了一口。透过淡蓝色的烟雾,他陷入了沉思……
那还是去年早春,北平的夜晚寒气袭人。国民党即将败退大陆,坐卧不宁的包瑞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作为一名职业间谍,他知道情报工作的分量,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开北平?他猛然一声冷笑,仿佛跌落于急流之中看见一根救命稻草,他急忙抓起桌上的白色羽毛水笔,在信笺上匆匆写道:
亲爱的李安东先生:
请你和山口隆一等务必于明日上午十时四十五分到西裱褙胡同敝舍共进午餐。魏智先生也将接受邀请前来。为了节省时间和减少麻烦,我不另给山口隆一等四位朋友下请帖,请他们原谅。
诚恳的大卫
翌日,李安东等人如约来到包瑞德的公寓。寒暄过后,包瑞德给每人斟满一杯橙汁,然后话入正题:“亲爱的汤尼先生(李安东的别名),虽然目前的形势对我们不利,不过我相信,我们今后会合作得更好、更持久,并且是互惠互利的……”
“包瑞德先生,中国有一句古语‘不以成败论英雄’,我们还有对付共产党中国更有效的措施。”包瑞德一边喝着橙汁,一边翻动着嘴巴。
“还有更有效的措施?”身处逆境的包瑞德露出狐疑的目光,“那你们将采取什么行动?”
“带有军事性质的行动!”李安东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
包瑞德大吃一惊,随即又平定一下情绪,咬着李安东的耳根说:“今后我与你单线联系,此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以保证不出任何意外!”
得到美国老板的信任,受宠若惊的李安东眼睛有点潮湿,他激动地说:“谢谢,提前谢谢你,亲爱的上校!”
包瑞德在撤退之前单独约见了李安东,以示对他的垂青。李安东感激涕零,掏出了肺腑之言:“我那里藏有一门STOKES迫击炮,还有一些炮弹和手榴弹。”
“啊!那你准备怎么使用?”包瑞德睁大了眼睛,上下牙床也拉开了距离。
“我准备将来有什么计划时使用。”李安东一个劲地眨眼,好像摄影机的快门闪个不停。
“遇到什么机会才能合作呢?”
“等中国政府某一天举行大型集会,不妨在天安门附近试一试它的威力。”
“这可是个冒险行为!”包瑞德故意使了个激将法。
“可以冒险,只有冒险才有成功的可能。”李安东眼睛圆睁,几缕血丝像毒蛇吐出的芯子。
“如果成功,我们给你五十万美金!战略情报局会保护你到美国或亚洲任何一个地方去自由地从事自己的商务,做一个百万富翁!”包瑞德摊牌了。
“如果美国政府肯付出代价,本人当然是乐意这样做的!”
“那好,一言为定,联络方法照旧。”包瑞德伸出两个毛茸茸的手指,做了一个表示成功的“V”形动作。
包瑞德正是有了李安东这张“王牌”,所以才敢在杜诺万面前脸不红心不跳地夸下海口。
周末,在北京市第一区甘雨胡同乙十七号公寓里,李安东正在举行家庭舞会。百叶窗下摆着一架留声机,播放着令人陶醉的舞曲《让羽毛飞上天》。大厅里,山口隆一、甘纳斯等人正在纵情地翩翩起舞。
今天,李安东的兴致显然不在跳舞上。半小时后,他支走了搔首弄姿的舞女,又用鹰眼向院外的来往行人浏览一番,然后关上大门又回到乌烟瘴气的客厅。
“这是已存放四十多年的法国白兰地,是老朋友包瑞德先生留下来的,今天奉献给各位。”李安东一边开启科涅克白兰地的瓶盖,一边喜不自禁地说,“同时,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美国人已同意我们的行动,完全答应我们的条件。这样我们就可以以最小的代价,换取他们最优厚的报酬。‘山姆大叔’口袋里的钞票是很诱人的。”
“现在离中共国庆节还有十七天,也就是两个礼拜多一点。这几天包瑞德上校就会从香港派人来下达行动命令,从而证实我们得到的消息和美元是否准确、可靠……”
山口隆一打断李安东的话:“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我们在中国冒险十几年,只有这次才是一笔大生意!具体行动计划一定要周密细致,做到万无一失。”
酒酣耳热的李安东眯缝着小眼继续说:“按原定计划执行。十月一日是中共的国庆日,据情报透露,这一天中共领导人都上天安门。我们的计划是,在他们宣布国庆集会开始、鸣放礼炮的时候,我们这里也放几炮凑凑热闹。根据对目标的测试,我们一颗炮弹的爆炸面积为一百二十平方米,所以即使有一颗炮弹击中就可以把天安门炸毁,让毛泽东他们飞上天去。我相信,我们意大利人的火器是非常可靠的。”
“天安门被炸后,中国肯定一片大乱!”山口隆一幸灾乐祸地说。
“岂止是中国大乱,重要的是美国可以牢固地控制韩国战局,尽快占领北韩,进攻中国。台湾当局还可以趁乱而入,反攻大陆。这不仅是我们的军事目的,也是我们的政治目的。”
李安东对下一步行动作了具体分工:“山口隆一在收到包瑞德的联络暗号后,立即向东京美国盟军驻日司令部二科报告行动信号。信件交给那位伊拉克女人,以在京从事商贸事务的商人名义发出;甘纳斯提前定好十月一日至二日从天津到香港的国际航班船票,并做好在京车辆的安全保护工作;哲立协助我本人和山口隆一负责迫击炮的安装等工作。”
九月二十五日下午,一个身材苗条的年轻女人撑着一把油纸小花伞,嗵嗵嗵敲开了南池子官豆腐坊街十五号的大门。
这个女人名叫程梦,早年在燕京大学就读,跟哲立的老婆苏联人霍尔瓦特·伊英娜学过钢琴。她的大姐叫程娜,丈夫是英国人,在香港开银行,解放前在北平时曾与包瑞德有过交往。
程娜就是包瑞德派往北京的联络人。今天她派妹妹带着联络暗号——包瑞德上校名片的上半截,以卖钢琴为名与哲立接头。
哲立接过名片后,火速来到李安东的公寓。李安东从一本意大利书里取出半截名片一对,然后放在带有光学装置的放大镜下面仔细辨认:“OK,很可靠!联络暗号完全吻合、准确!”
“我们应该马上行动!”李安东的蓝眼珠子凶光闪闪。
晚上八时,细雨霏霏,一辆半旧的雪弗莱轿车驶入东郊民巷。山口隆一从车上跳下来,将雨衣衣领朝上拉了拉,然后把一个手提包紧紧抱在胸前。
几分钟后,山口隆一拐进一条小巷,踩着湿漉漉的像死蝶一般的枯叶闪身溜进了一家熏鱼店。
熏鱼店老板是个伊拉克女人,她做的熏鱼很适合老外的胃口,因此博得雅号“臭鱼”。其实这个女人细皮嫩肉,体态丰满,长得很漂亮。在北京还未解放时她的男人就回国了,包瑞德与她发生了关系,并收买她作为与山口隆一之间通风报信的联络人。
山口隆一走进“臭鱼”的卧室,用色迷迷的眼睛死盯着这个女人凸起的胸脯。
“今晚我要在这儿多呆一会!”山口隆一吻了吻“臭鱼”香喷喷的纤手接着说,“这是一千美元,这是邮件,明早就到国际邮局用航空快件发出。要守信用,对任何人都不要讲我来过这儿。一周之后咱俩还在这里见面,我们会给你比现在多上一倍的报酬!”
“臭鱼”妩媚一笑,用一只嫩如藕节的胳膊紧紧搂住山口隆一的脖子:“我就喜欢你们日本人办事利索,慷慨大方,说到做到!”
第二天上午,“臭鱼”穿过繁华的东单大街,来到国际电讯电报邮局,寄走了山口隆一托付给她的一封信。
此时,站在马路对面一家皮货商店里的山口隆一,见“臭鱼”平安无事地从邮局出来了,便拉一拉帽沿朝她尾随而去,心里在想着美事,仿佛看见天安门城楼火光冲天,中共政要陷入一片火海……
可惜他们高兴得太早了,他们的一切活动早已在我公安人员的严密监视之中。北京市公安局侦察处长狄飞一直负责跟踪这个叫“臭鱼”的伊拉克女人,他接到侦察员的报告后立即到邮局截获了这封发往东京的航空信件。
当狄飞处长打开这封寄往日本国东京都涩谷区神泉町二十番地七号第一绿C管理厅的信件一看,顿时被吓得直出冷汗,只见信纸上写道:
CIC总部:
所购消防器定于十月一日发货。一切正按照既定的计划在进行。
致以热烈的问候!
山口隆一
信中还附有一张用铅笔绘制的天安门形势图,并画出了射击天安门检阅台的指示目标:从放在御河桥上的消防器,引出一条又黑又粗的抛物线,直指天安门城楼中央的毛泽东像。
九月二十八日凌晨,就在这帮间谍分子还躺在床上黄梁未熟之时,我公安人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一举拿下,并缴获了一架正在安装的STOKES型迫击炮和二十四发炮弹。美国战略情报局精心策划地炮击天安门、暗杀毛泽东的阴谋就这样彻底破产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武立金著的毛泽东遇险实录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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